轻声说“我爹爹出了事,我姐姐,也出了事。” 姐姐?珍姐儿愣住了。 她毕竟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大脑本能地运转:花锦明的姐姐,也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大姑姐花锦香,已经嫁给公爹的同僚胡大人了。 罪不及出嫁女,公爹犯了什么事,要连累到嫁了人的女儿?花锦明说,公爹想回金陵颐养天年,也就是说,是要辞官,可,那大姑姐也不用.... 等一下,如果出事的是胡大人呢?出嫁女不碍事,娶进来的儿媳妇就逃不掉了。 胡大人和公爹既是同僚又是亲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公爹到底是辞官,还是被免职? “你爹爹到底,到底怎么样?”珍姐儿抓紧丈夫衣襟,“还有你姐姐,你你你,到现在你还瞒着我?” 花锦明嘴唇紧抿,被这两个生疏的称呼刺痛了。“家里人不让我告诉你,我也不想告诉你。我是想,我本来想等你睡着就走,给你留封信,可我又想,我怕你担心,珍娘,你怀着身子...” 珍姐儿胸口不停起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胸口,“你若是把我当成你妻子,你就别瞒着我!” 看得出来,花锦明满心纠结,在“和盘托出”和“守口如瓶”之间迟疑,到最后,后者占了上风。 他默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珍姐儿以孕妇不相称的敏捷死死抓住他衣裳。 “锦明,花锦明!”她气急败坏地,用指甲抓他手臂,口沫横飞地“你不能这样对我!” 花锦明怕她摔倒,不得不紧紧抱着她,脸颊、下巴被抓破了。挣扎撕扯间,两个人狼狈不堪地滚倒在地,幸好地上铺了地毡,花锦明抢着垫在下面,珍姐儿没有受伤。 事情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花锦明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爹爹犯了事,我姐姐进了大牢。”他被逼得无路可退,紧紧抓住珍姐儿手腕,两眼血红:“你满意了吧?” 出生以来,珍姐儿就以聪慧闻名,在父母精心培养,反应不可谓不快。 犯事?那就不是辞官,是被免职,甚至是捉拿、查办!珍姐儿转念一想,片刻之前,丈夫还在问自己“不举业”行不行。 大穆朝律例,犯官子孙三代,是不许科考的。 仿佛一桶冷水泼在珍姐儿身上:公爹这辈子完了,丈夫这辈子完了。 父亲再显赫,自己也是花家妇,这一生依靠花锦明,于是自己这辈子也完了。 好事像阳光,令整个人明亮起来,噩耗则像绳索,一道道一圈圈把人紧紧缠绕:丈夫说,家里人说不许告诉自己,也就是说,除了自己,家里人都知道了。 还有谁?花家不用说,是丈夫一边的,三伯五伯呢?帮着丈夫瞒着自己?舅舅舅母知不知道?往来的亲戚朋友呢? 珍姐儿越想越生气,这几日自己喜滋滋地张罗请客,在别人眼里,岂不成了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忽然之间,她愣住了:爹爹呢?爹爹知不知道? “我爹呢?”她胡乱喊道,双手撑着地,“我要找我爹爹!” 爹爹会给她撑腰,会给她做主,有爹爹在,花家就不敢欺负她了。 花锦明忙不迭扶住她,珍姐儿恨极了也气急了,狠狠一推他胸膛,自己反倒跌倒在洋红色地毯。 一时间,她僵在原地,花锦明也愣住了,张着双手,“珍娘?” 珍姐儿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锦明,我,我的肚子疼....” 片刻之后,三太太被惊慌失措地下人叫起来,听一听就抓起衣裳,“去宋姨娘的院子,叫三爷起来,派个人给五爷五太太送信。再有,花家那边,叫李家的去一趟,就说珍姐儿跌了一跤,落了大红,姑爷就在身边,姑爷叫的人,已经去喊大夫,产婆也是现成的,请花家大太太来一趟。” 贴身的妈妈掀开幔帐挂在如意钩上,蹲下服侍三太太穿鞋,“太太,您瞧,是不是也给舅太太送个信?” 三太太挽着头发的手停了停:这个责任,不能自家担着。“你说的是,就是你去吧,叫外面的人备车,告诉王家舅爷、舅太太,还是刚才的话,请舅太太来,越快越好。” 那妈妈答应着,出门去了。 七弟撒手走了,四姐儿的婆婆不管,舅太太也不在,好不容易珍姐儿怀满九个月,遇到这种事! 千万莫要出事,三太太心烦意乱地,由丫鬟服侍着穿好衣服,匆匆出屋去了。 就像三太太怕的,珍姐儿生产的并不顺利,一日两夜之后,才艰难地产下一个虚弱的男婴; 又过了三天,花锦明离开金陵,前往江西南昌,快马加鞭连日带夜,依然没能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女眷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