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用心做事,我又能如何?我所谓不过是分内之事,并未僭越也不为出类拔萃夺人光耀啊!”孔宵明到底是年轻,声音里都透着无尽的委屈,实在无法控制波澜的心绪,“考课本就是考察地方官的几项施政与治下,自打一年多前将治下百姓通识计入考课,这样长的时间,他们却不思奋进,误了差事,现下除了咱们县,其余各县均是没个相看!吏部还以为是上报有误,来人质问,刺史大人却想出这个馊主意……” 孔宵明的话被秦县令打断道:“可不能这样说!你才多年轻,官途自是要长远看,要见识的还多,以后还在丰州继续历任,万不能得罪刺史大人。” “如今他将我调走,我所作一切也皆要抹杀归无,还冠冕堂皇说我政绩过人,也要到邻县去同求得益……折腾我也就罢了,为将各县通识均数提升,他竟要将霞永县的百姓在考课大年期间安排去别的县里乡下充数!如今正在农时!百姓若离了自家乡里田地,如何耕作照顾庄稼?如何保障收成?若为此一年光景全然白费,他姓杨的能担负此责么?” 孔宵明越说越是激动,秦县令听了直摆手,四下张望,漆黑处什么也看不清,他干脆也将提灯吹灭,生怕语传外耳,给两人埋下隐患。 然而卓思衡却将一切都听入耳中。 他心生激怒火自胸烧,还好足够镇定冷静,只深藏不显,才没教张望的秦县令发觉。 还未平息怒意,他打猎锻炼出的听力却听见身后脚步,此时在柴房侧墙躲藏的卓思衡立即回头,将靠近的来人按在墙壁上,顺势用手捂住那人的嘴不许发出声音。 然而,借着融融淡淡的夏夜清辉月光,卓思衡看清来人面目时却猛地愣住了。 沈崇崖当然也借着同样的光亮看清了他的脸。 这幅仿佛夜里见鬼的表情,简直和卓思衡刚到吏部时如出一辙。 第199章 沈崇崖非常无辜。 他来到柴房处,不是因为要偷听人讲话,而是夜里刺史府的宴席上被本地官吏过分热情迫喝了太多的酒水,他素日并无雅量,日常餐食也滴酒不沾,于是一顿猛灌后胃中犹如蹈海,可由于公务在身的缘故,他在馆驿的住处四周都是本地驿卒晃荡,未免官格失尊让人笑话吏部,他只能归来后借口如厕,到柴房人少处呕吐倾泻折磨的酒劲儿。 可谁知沈崇崖迷迷糊糊扶着墙走路,人还未站定,就被人按着脑袋嘴巴推砸墙上,天旋地转后他下意识想问这里不可以吐的话那他就走给您添麻烦了,谁知张开眼,生平第二恐怖的那张脸就近在眼前。 顿时多烈性的酒都变作满后背冷汗,彻底清醒过来。 “你莫要再说了!” 一个苍老严厉的声音将沈崇崖自夜路遇阎王的惊恐崩溃中略扯出来,卓思衡用目光警告示意他不许出声,可嘴还被捂着,他如何开口?只能靠听不知是谁和谁说出的对话来缓解此时的绝望。 “你越说越是气话,今后若面见杨刺史你心中皆是怨怼,岂不大好前程都要耽误在他手中?” 卓思衡听出秦县令是真有些替孔宵明着急了,之前一直压着的声音忽而高涨不少,可很快意识到是密探,这位老人又低下声气缓和言语:“你质朴刚健,虽有功名傍身,一不清高二不虚文,是当下难得的俊才,可世道非予时,须知韬光养晦才为上上,你切忌不可今后在任何长官面前作色如今日。” 孔宵明悲愤无奈为自己辩解道:“但我为一方父母之官,如若不能为民请命,岂不枉读诗书受教于圣贤德化?秦大人,我此次绝非是只为自己的仕途着想,若只是前面杨刺史安排我调任的话,我绝不会有怨言,可他后续所说却事事扰弄百姓,为民凭空生事,而帝京吏部来的沈大人也未置一词,我除了抵死抗命,实在无有退路啊!” 听着秦县令和孔县丞的话,沈崇崖生怕卓大人误会自己仗势欺人以官谋私,想要辩解却被堵住嘴,后背靠墙不能多做什么,更不敢冒犯撕扯卓大人的手,只能急得满头冷汗拼命在空中挥舞比划,企图用粗糙的肢体语言解释自己是无辜的,然而却被卓思衡用一个目光制止。 卓思衡锋利似刀的目光由冰凉的月光笼罩,寒浸胜霜,看得人心里发毛身上打颤。 沈崇崖立刻停止动作,老老实实,任凭冷汗继续顺着脊背涓流成河。 好在秦县令总算劝说孔县丞暂时宽宽心,看看还能不能挽回如今局势,二人又说了两句就已离去,此地转眼间就只剩下卓思衡和沈崇崖了。 然后沈崇崖就觉得自己原本因为醉酒虚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