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官场奇人吾辈楷模。 怀着复杂的心境,沈崇崖扶着颤颤巍巍的林统善和其余人一并告辞,卓思衡温和送大家到了门口,而后走入内堂,关起门来,忍不住冷笑一声。 笑死,还想在他这里走夫人路线,想什么呢! 那日他还家后,云桑薇言及此事,他差点笑出声来。 “……我同这位林夫人哭了好一会儿,先哭你新婚就跑出去,一年不见人影,我简直凄惨,再哭你不给我写信,冷落佳人,哭到我姑姑气得赶客,只说哪有到人家做客专说刺心话要晚辈心伤的。总之,她在我家这里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哎你也把自己说得太惨了,至少我来信还是很频繁的。”卓思衡笑道。 “那不演得惨一点,怎么好教姑姑开口?我要是以晚辈的身份赶人,你又要被人说宽纵家人举止傲慢,为官升拔后便眼高于顶不可一世了。”云桑薇语气虽是抱怨,但也忍不住笑了,“况且新婚就独守空房,我也没说瞎话。” “我被人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怜你嫁给我就要一起被骂。”卓思衡故作感叹地握住妻子的手,夸张地又叹一声,“人家今后就要背后议论,说咱们这对夫妻,一个冷心一个冷面,共用一副铁石心肠。” 云桑薇笑道:“和你共用一副玲珑心肠?天底下还有这种占尽便宜的好事?”说罢,拿手指在他心口一点…… 卓思衡赶紧将回忆在此打住,再往后想,他就没法静心办公了。 不过说到办公,这侍郎的案头怎么如此干净,连半片纸都没有? 好奇怪,难道是公务都不敢拿过来了? 自己有这么吓人么? 于是只能再叫回郎中令沈崇崖询问。 “这段时日吏部无有人主理,没有什么积压的事务么?” “无有,紧急之务都已递交至中书省政事堂,其余照章办事,卑职与诸位同僚都已处理完毕。”沈崇崖恭敬道。 他们哪敢拖着,这几日披星戴月点灯熬油,全都给积压的事务处理完毕,生怕落下个把柄在这位与吏部有仇的新官手上。 沈崇崖想着,也觉自己也跟着加熬几日,实在是惨。 卓思衡虽然知道自己还算是在吏部有些恶名余威,却没想能这般好用,按照从前,新到一个衙署,总要先将积压之事分为三等,一等是紧急待办一刻不能拖延当下就得给出结论的,二等是暂时可缓只是不能久延之事,三等则可交由惯常处理事务之司督促办理。此次他到吏部,到省了这份麻烦。 是不是意味着……他今日能早点回家吃饭? 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到新部门工作第一天早退,岂不是给属下树立了反面典型? 那第一天还是找点事做吧…… “沈郎中,”卓思衡换过慈蔼面孔,和风细雨道,“说来惭愧,我只在当年身为小小侍诏时跟随几位中书省大人来过吏部办差,所去不过前堂几处,今日还是第一次入内堪看,不知沈郎中可否百忙之中抽出些时辰来陪我兜转一圈,认认各司各曹的门,如何?” 沈崇崖因方才的那一幕至今心有余悸,听闻卓思衡叫自己问话,只觉乌云盖顶喘不过气,此时更是背心凉透,却只能硬着头皮连连称是。 卓思衡看其强忍为难样子又硬压紧张的样子,便知自己可能刚才是有一点点过了,不过要是不给点压力,哪能服众?在短暂的自我反省后,卓思衡还是决定先顾着公事,再顺路照顾一下部下的心理健康,也算将功补过。 于是跟随沈崇崖一路出来,先到吏部尚书该办公的堂后正屋去看,里面收拾妥当,该布置的东西一样不少,看得出来,吏部的人是多盼望沈相能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救他们于水火…… 然而,至少这半年里,吏部的最高官署却是此屋旁侧自己那厢。 “……大人,这边是四司所在。” 不管是否乐意,公事不能不办,沈崇崖领着卓思衡走过廊下司吏、司封、司勋和考功四司,所有内里各级官吏见了卓侍郎,同见了鬼的表情也没多大分别。 卓思衡也不是故意来吓人的,他奉公行事巡视一圈,也不是耀武扬威,可眼看似乎情势不对,卓思衡便指了个小路,想先离开此处,便顺口问了句:“这边是通向哪里的?” “收库官档文书的储文馆。”沈崇崖先一步从角门迈出去,这处不是人人都能进来,有执卫察验腰牌后才能入内,“大人若要查找往年各项吏部文书的留档,以及诸位官吏往年批书历纸以及身份户籍抄本与载记造册,在此处均可查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