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道:“如何不公,敢问卓司业高见。” “科举制度已有百余年沿袭,培才育德之术早已自成一脉,如何养贤施教,怕是长公主自乡下村塾问一塾师,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去到偏乡远镇的书肆里,只需说开蒙一套,全国上下的书肆老板都会给殿下拿出一套‘三百千千’来,无有殊异。科举和与之相称育才体系已然完备,这是吏科和女科根本无法比拟的。” 卓思衡见长公主若有所悟点头,又道:“在当下还没有任何教习体统的情况下,无视基础先开吏科和女科,除了授人以柄揠苗助长以外没有任何作用。因未能形成积淀,无有先决和根基,贸然开科取士,这样的吏科和女科所选拔出的人才,各方面的素养与学问都不及已然成熟的科举取士。试问让婴儿同官驿的快马去比速度和耐力,这能公平么?非但不公,反而会给反对者授之以柄,让他们找到理由攻击吏学和女学的错处。” “他们会说,吏学与女学成效失宜,与其大费周章不比专精国家养士,也无需破费,然而却全然不顾二者起始晚积累浅的实情……”长公主喟叹道,“以此为借口,岂不无可辩驳?以先绩定成败,反倒害了吏学与女学、吏科与女科。” 长公主触类旁通的能耐卓思衡早已领教,无需多言,他欣然道:“正是如此。故而臣先设此二学,广纳良才加以培擢,然而再设二科或许要在臣所不能见之来日,先跬步再千里,徐徐图之,正式使此二学能学有所用且不为他人构陷于污言。” “但这件事对卓思衡你又有何好处?”长公主的目光在思考后再度聚焦在卓思衡脸上,“若论科举出身,你是最骄傲的状元,你不为士人谋之,却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甚至对自身并无任何好处的事,究竟意欲何为?你若希望我能一道成事,那请务必给我个答案。” “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卓思衡坦然一笑,“我与我家人的命运是被知识所改变的,这让我相信知识的力量可以塑造个人的命运。《国语》有云,‘教不善则政不治’,自古以来邦民之教便为政通之本,若想造就太平盛世,怎能不以教化为先?我是读书人,自幼所驯皆是达则接济天下之德,如今我的命运已被知识改变,该到我去为他人铺行此道的时候了。许长公主听这句话未免有些觉得托大,然而总要有愿意开先河之人,之后如何一步步坚实砥砺而行,便要看后人是否能慢慢积累出此道。” 然而卓思衡不能说的是: 自己希望人人都能有机会拥有改变的机遇,无论他是官宦勋贵还是普通士农工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任何出身,这是我所坚信的必然。在他看来,人应该在知识面前人人平等。但想到面前的人是当今皇帝的妹妹,这句话他仍是没有说出口。 长公主联系卓思衡之前的作为和功绩,霎时明白那些做法,无一不是将知识自居高临下处释放出来,且增加更多通达道路的举措,她心中颇为震动道:“你……真的相信这是可为之事?” “不是可为与不可为,是必须为之。此乃我心所向,我愿所往。”卓思衡坚执道,“殿下,我朝不比前朝对女子进学严防死守,因镇定二公主救国救世的故例在,世家多以自家女子能进学明理晓德为荣,就算没有女学,各家五花八门的闺学又何时少过?纵然许多是为自家子女作嫁添资,但至少,这是一个已经自镇定二公主以来便积累至今的成熟机遇。” “那为何是我?” “殿下的言行和声望皆是无二上选。编纂《女史典》何等艰难,殿下三年不曾辍断,我相信殿下心中也是有信念的,故而才能矢志不渝直至典成。”卓思衡悄然之间将自称由臣唤作了“我”,说完这些他俯首道,“此事虽并非歹急,但《女史典》修成乃天赐良机,还望勿要错过,请长公主明择而断。今日暂且告辞。” “你已言尽己理,我也会加以谨慎斟酌,请在我与皇兄未曾言明之前,卓司业勿要向他人透露。”长公主个性缜密,是不会让这个消息在确凿前流出在外。 卓思衡怎不知晓她的想法,当即答允。 况且他也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去说这个大胆的想法。 他利用的,是皇帝和长公主两个人权力欲望。如果皇族和官吏们的初衷为私利,那就由他将其转化作为民为公的公利,是否双赢他还未尝得知,但就目前来看,真正能将此事落实的人却是非常买账。 这样的交易,除了至亲他怎么敢告诉别人呢? 长公主实在多虑了。 不过想想她哥的做事风格,卓思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