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恰晴好,湿润的雾气正在散去,漫天的翠障下是山野间多姿的摇曳树花。 安化郡居瑾州西北方,与临近的江州只隔一道九曲来回的盘岭,偏偏是这道卓思衡与宋端所行进的山岭阻隔了瑾州通往外界的西行陆路。 这两年卓思衡已将安化郡往南的道路打通,如今永明郡来往安化郡沿两侧修好的山路只需一日有余,脚程好的驮队一日赶路便可抵达。因交通便利胜过往昔,加之岩窑闻名与岩茶的享誉,自安化郡与永明郡之间的浮汀山路一时成了州内最紧俏的道路,好些乡民会挑着自家的农产手作在沿途售卖,较为平坦的山脚处也一夜之间多了好些山乡里的客驿邸店。 可向西一边却仍是封闭,卓思衡打算任内最后一年将通西作为最主要的政务。 于是他今年巡查春耕便最后到安化郡西,自盘岭起,朝江州行进,而一直拒绝他邀见面要求的宋端也突然有了时间,主动邀约想一起出发看看闽越边地少见的楚风遗存。 “瑾州为闽越旧国,可西临楚地楚水,人物风土全然不同,我也只是从前慕名,想来探看却被三叔百般阻挠,拖大人的福才有幸来此游玩。” 宋端还算爱说话,不必卓思衡开口,他一路嘴也是不闲着,看到花花草草都要评略两句,卓思衡倒也爱听,此时又言及本地风物,自然也更感兴趣。 “去年春耕前曾来过此地,但那时南路未修凿完毕,没有逗留只好匆匆赶回,时至今日才好漫步西山,可惜此地尚未有山路,委实难行,要宋公子劳累了。”卓思衡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小心收入怀中,随口说出的话也是和脚步一般不疾不徐。 “大人是生长帝京长在朔州?” 宋端忽然没头没尾一句话落在卓思衡身上。 “嗯,我自小都在北方,及冠之年应考之后才有幸南下。” “奇怪,我看大人倒像楚人,尤其像一个楚地的名人。” 楚地名人那可太多了,屈原项羽各个名存青史,卓思衡不知道宋端想说什么,于是只笑着静听。 “大人很像我朝开国的白袍枢相也就是后来的楚安王云无涯云先生。” 卓思衡当然知道这位云无涯何许人也:一介布衣乱世遭难,偶遇太祖得蒙恩召,王佐之才襄创基业,总之后世要是写本朝史书也必然会对这位有传奇色彩的开国元勋大书特书。但他身上最神秘的地方并非是前半生,而是谋定天下之后,他却辞官归隐家乡江州楚地,接受太祖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封号,却只一人消受,请太祖勿要将此封传享自己的子孙。楚安王故此只有一位,但他的后代历来为天家厚待,据说云先生故去前要自家子孙不得求取入仕,他相信安享富贵乡里的尊荣度过碌碌无为的一生也是一种造化,当然也有人说云先生深精易学术数,曾为自己演卦,说他子孙将有败姓者毁百年家业,故此择另一种安荣荫庇后世子孙。更有阴谋论者相信,云无涯是为了躲避“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才藏愚守拙,反倒得了太平乡中的宁静富乐。 总之关于他的传言几乎要成了一门学问,随着时间流逝才稍微平息,如今云家后人继续在楚地享受富足的安宁,云无涯的故事也逐渐变为传奇的话本,在市井之间流传。 卓思衡觉得不管从哪方面自己都不像这位仁兄,不知道为什么宋端会这样说,于是说道:“云先生潇洒磊落,我自是比不上的,况且在我这个年纪,云先生便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日即将辅佐太祖成就霸业,这等才学本领我只能望尘莫及,绝非谦虚之言。” “大人是身在此山不知山高,在下幼时最爱读云先生的猎奇趣事,虽然大多是些哗众取宠的孟浪之语,但能引人发起如此多奇谲思语,云先生自有他神奇之处,我在未见大人时也是如此肖想,见了大人虽说没了那么多神秘,反倒更好奇大人究竟何许人也?我想云先生当时给人的感官不外乎如此。”宋端话说到此,朝卓思衡笑了笑,“原来此时身在此山的人倒是我自己才对。” 卓思衡很想说,少看点老庄的书吧,你三叔来之前求我和你谈谈,劝你的聪明脑瓜潜心学问,去接触一下真正的人事物,可如今这样看来,这位宋小少爷是不太可能往这条路上走了。不过卓思衡也劝宋蕴和不要强求这些事,还拿慈衡举例,宋蕴和也只是叹气,说只求卓大人略尽绵力,其余如何便看宋端个人的造化了。 于是卓思衡酝酿了满肚满腹的劝学之道,但话未出口,却被宋端忽然打断。 “大人!咱们到了!” 他语气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顺着手指看去,卓思衡也有些目眩神迷。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是安化郡西陲盘领中唯一一个小镇建阳镇,古旧城墙由盘岭青石碓筑,半掩半映在密林层榕之际,绵延山溪徘徊于重叠之隙,崎岖环绕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