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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


所耳闻,譬如参知政事贺允中非玉杯不饮,出行要八抬大轿上百人随行——却不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身为六书之长的杜鹤卿竟过得这般清苦。

    未及想更多,杜鹤卿便已先行注意到她,认出是何人后忙起身行了个大礼,将人引入上座。

    阿妩倒有几分赧然,将幕篱放在一旁,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釜中水沸沸有声,在边沿上连成一簇小白珠子,杜鹤卿用竹?搅着汤心,同她闲聊起来:“煮茶还是用山水最佳,我年少在蜀中时,四面青峰,山中清流任取,可惜那时只知山人农事艰辛,一心向往京华烟尘,平白辜负青山许多年。”

    他搁了竹?,倒些茶末进去,又问阿妩:“殿下可喜咸口?若喜,臣便放些盐进去。”

    阿妩摇摇头:“淡口便好。”

    往常总与这些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商议政事,都是些老生常谈,这般与人围炉煮茶,倒是第一回。

    阿妩觉得有些新奇,问道:“杜大人是蜀中人?”

    杜鹤卿点点头:“也四十年未见青城山了。”

    这话阿妩未接,二人间空余釜水再沸之声,杜鹤卿将之倾进熟盂,并不抬头看阿妩,却忽然道:“臣已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了。”

    阿妩眸光微闪,便听他继续道:“大抵祸起萧墙,只不知其源。”

    阿妩愣了下,点点头:“大人慧眼如炬。是去年新铸的铜钱,由沧州流入了外蕃,只不知是朝中何人所为。”

    杜鹤卿闻言并不露讶色,空出手,问道:“殿下以为,该是何人?”

    阿妩摇头:“朝中势力纷繁错杂,我总觉一叶障目,这些日子将国库里外查了个遍,可这些人都长着一条舌头似的,什么也查不出。”

    杜鹤卿笑了笑:“殿下尽可猜测,臣为殿下一一说来。”

    阿妩道:“工部侍郎何望春是新铸铜钱时之总管之人,大人以为,他或可监守自盗?”

    工部现缺尚书,侍郎为长,但此人在朝中根基不稳,要动他也并非难事。

    杜鹤卿否定道:“何望春虽为人嚣张,实则色厉内荏,盗窃国库的事,他没这个胆子。”

    “户部尚书徐砚?听闻他去年买了新宅子。”

    杜鹤卿笑笑:“他是个一毛不拔的,攒钱这么多年,原来只是为了换所宅子。”

    又否之。

    阿妩迟疑着道:“……还有一人,礼部侍郎许洹,这一年来,他送了不少礼给朝中大员。”

    眼下国库吃紧,官员俸禄也缩减几分,他哪来许多银子做这样阔事?

    杜鹤卿置碟的手微顿,叹了口气:“这等小人,倒也不必十分周旋他。”

    那便只剩……

    阿妩放在膝上的手微握成拳,终是缓缓道出那个名字:“参知政事贺允中,大人以为——”

    茶水鼓沸,腾波彭浪,似有泉水将喷溅而出。

    杜鹤卿忙将熟盂所贮茶水倾入其中,平了沸响。他有些怔忪地放下空盂,默然半刻,道:“未想当年同窗,走入此般境地,如今每每回想,都觉胸怀冰凉。”

    阿妩心中一沉:“当真是他?”

    贺允中此人,虽非清白臣,却也并非无能吏,这些年还算是勤于政事,颇有功勋,况且此人门生故吏遍朝野,若动此人,无异于撼老树之根,必使枝叶震动。

    杜鹤卿替阿妩斟上盏茶,递给她:“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此事殿下不必费心查探,不日终将浮出水面。”

    阿妩接过茶盏,有些出神,道:“大人何以如此笃定?”

    杜鹤卿举杯啜饮一口,笑道:“臣不过多年宦海浮沉,有些微不足道的经验罢了。也是臣福薄了,此生注定留在这苍蝇竞血地,不得终老江湖。”

    他看向阿妩:“殿下青春年少,囿于此间,可曾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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