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心中顿时柔软如春水。 他接过素心奉上来的温热帕子, 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边为她擦脸边笑问:“还这么迷糊?我们要赶路了。” 素心素染垂头, 眼观鼻鼻观心,世子素日里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想私下里与夫人相处是这般情形。 清词喃喃重复了一句:“赶路?”温热的帕子拂在脸上,湿意让她的眸光逐渐清醒,她的心骤然一缩,果真要随萧珩去肃州么? 她真的很想留在姑苏城,留在晴鹤书院, 可她无法说服萧珩改变他的决定。 她全无兴致,任素心素染为她梳了个勉强过得去的发髻, 手艺自然是与知微相距颇远,萧珩还有闲暇在旁边看着, 含笑道:“赵剑带着知微直接出城, 届时我们会合。” 冬日凌晨, 雪清霜洁,呵气成冰。 清词裹着厚厚的斗篷,低头进了马车,她唇线紧抿,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萧珩。 萧珩相信铁杵磨成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沿街的人家的还未起,周遭一片安静,只车马粼粼驶过的声音,分外清晰。 萧珩骑着马,想从车窗看一眼清词,却发现清词早将车窗的帘子放下,不禁无奈一笑。 车内铺着厚厚的毡子,清词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忽然想起顾纭曾经在公主府说过的一句话:将一切交由命运,彼时她自信可以改变顾纭的命运,长望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到头来,所有的努力皆化为虚无。 和萧珩也是这般,聚,散,离,合,只到了如今,爱与恨都不是最初滋味,便如幼时,曾经很想很想吃却吃不到的糖糕,有一天终于吃到了,竟觉不过如此,也不知萧珩几时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沉重的城门被打开,马车出了城,驶向与晴鹤书院相反的方向,清词脸上掠过一丝怅惘之色,她在书院的每一天都很忙碌,忙着备课,忙着教课,忙着与谢山长聊天,忙着和洛长欢斗嘴,很久没有这种茫然不知前路的感觉了。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前方的马“吁”地一声。 清词顺着惯性往前一倾,差点碰到了车壁上,素心忙道:“夫人,奴婢先下去看看。”说着灵活跳下了车辕。 然她这一去久久未回。 车厢外更加安静,虽然马车四周都是护卫,可此时竟不闻一声,清词不知为何,心跳怦然,她手按在车帘上,不顾素染的劝阻,正要下车,忽然于这极致的安静中,一道优雅而熟悉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清亮亮传入她的耳中。 “军国大事,洛某不敢置喙,但请将军临去之前,留下她。” 清词的眼神亮了,她从未将希望寄于旁人身上,可亦从未有一刻觉得洛长欢如此给力。她不再犹豫,唰地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果然一眼便看到了洛长欢。 晨曦初上,他一人一剑拦于车马之前,白衣胜雪,被渡上一层淡淡的金光,风吹拂他宽大的衣袖,飘飘若仙,这一瞬,他如神祇,拯救她于人生的至暗时光。 两人目光相汇,清词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 “她?”萧珩淡淡问。 他玄衣箭袖踞于马上,本身就气势迫人,身旁护卫虽布衣简装,可都跟着他上过战场,无形中有一股肃杀之气。 然洛长欢视若无物,他唇角勾起:“我与将军心照不宣。” “她是将军前妻,也是我的心上人。”他看向孟清词,柔声道:“卿卿,过来。” 洛长欢在“前妻”两个字上顿了顿,似别有意味,然当他含笑说“心上人”时,清词忍不住一哆嗦,洛长欢还能想个更蹩脚的理由吗? 她内心深处实不情愿随萧珩去肃州,听到洛长欢这样说,犹豫片刻,下意识地便要过去。 萧珩目光居高临下,将孟清词的神色变化清晰看到眼中,他看到她跳下马车,在看到洛长欢的一刹那点亮了眸光,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灿若春花,却是朝着另一个男子,他察觉到她毫不犹豫便要离去的脚步,似踩于他的心上。 萧珩冷声道:“阿词,回车上去。” 清词满腔希翼登时被泼了冷水,意识到洛长欢武功高强,但萧珩也不弱,且萧珩这边人多势壮,他却只孑然一身。 可他为她而来。 或许是出于共事之情,或许是出于侠义之心,无论如何,她不能辜负他这番心意。 想到这里,清词转身看向萧珩,浅浅笑着,却坚决摇了摇头,轻声道:“萧珩,你该知道,我不愿的。” 如若她能想出别的法子,她绝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萧珩难堪,只昨日自被萧珩带到宅子后,护卫森严,又与他说不通,她苦思冥想未有脱身之法。洛长欢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纵然不成,也要一试。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