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娘是胡妓,我却没有追问过,只当是他的一个痛点,和他关系好的时候就有意避一避,和他关系差的时候就故意戳一戳……现在偶然听说了事情的全貌,这才觉得这痛点过于痛了,觉得不忍起来,觉得自己从前拿他娘来骂他真是和那群拿他娘来整他的人一样不是东西…… “倒不是朕替阿姊谦虚,只是怕先生日后又觉得失望……”皇帝说,“阿姊也说不上多君子,只是曾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用顾忌什么权力制衡……曾经,她地位尊贵又没有那么举足轻重,因此才可以显得那么潇洒。现在是再也见不到阿姊仗义执言的模样了。” 是啊,现在只能看见她烦躁地走来走去,绞着满是疤痕的手,满嘴都是操的模样了…… “什么都会变啊。”我感叹道,耳边隐隐又回响起在胡地见到的那个昭国人的歌声,他怀念着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云泽公主。 “是啊,变了。” 皇帝看着池塘里的树影。 “先生知道吗,魏子稷起初被我当作父兄般看待。第一次见面时,他说,他要替我死去的哥哥担起教养我的责任。” 戾太子和端王,一个是确凿地死在魏弃之手里,另一个……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我后来听他口风感觉,也是他下的黑手。他这样干完,还能大言不惭地用这话和小孩套近乎,真叫我心里涌起无尽厌恶来。 “后来,都变了。” 变了……到底是变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看着池塘里的浮萍,想起昨天,我听到刘十九的话,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完全相信了,相信魏弃之心里确实对我还有许多好意,有真切的关心和爱护……然后,我愤怒。 相信他念着旧情,令我愤怒。相信他不念旧情,令我憎恨。我…… 我最终决定继续恨他。 对他有所期待,还要被他像对待猪狗不如的东西似的对待,未免太给自己找罪受了。 我不要相信,他真对任何人有过任何好意。我要相信:他从一开始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杂种,他所有的好,都是假的。 * 下课前,我又想到还有一个事想问来着: “昨天因为惹恼了殿下,没敢问——那胡妓后来如何了?” 虽然我盼着魏弃之不好,可他娘……我隐隐期盼着听见她是得了善终。 “不知道。”小神童跟我说,“朕也只是从许多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这些旧事……那个胡妓后来如何,没人关心,没人过问,所以朕不知道。这便是低位者的宿命啊,先生。将来,若我脱了这身龙袍,离开这个位置,我与姊姊们的‘后来’,也会是这样。” 我不知道段昭朝的情况会不会糟糕到那个份上。我感觉是:我的“后来”,才是真的会是这样。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