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把视线从荧幕移到罗珮思的脸上,喉结动了动,“抱歉,说太多了。” “我喜欢听。”罗珮思也开了一罐啤酒,有些释然地望着灰蓝色的海湾,“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会因为看见电视机前的木乃伊而躲到滚筒洗衣机旁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完全没有办法控制,后来我害怕恶意,害怕自己,这种害怕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什么用。” 简译维也看向外面的景色,晚风在海湾和冰啤之中吹散,他想起在洛杉矶的实习经历,无奈地叹了一声:“害怕的东西都过去了,新的还会来,一直。” 似乎是这样。 罗珮思轻抿一口,松懈地握着酒罐,撑着脑袋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酒?” “原味,你应该喜欢水果味,身上有水果的味道。” “希望它不是恶臭的那种。” “很真实,也很漂亮。” 简译维忽然就想起了朋友,亲人,黄毛狗,还有近在眼前的罗珮思,“我的工作也结束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嗯。” 简译维用好听的话说:“可能我爱你,可能我不爱你。” “我也是。” “怎么办。” “死了算了。” 然而,他们还有一个约定未践行,罗珮思把啤酒罐放到地上,任它流出腥甜的酒液没入毛毯,白光在流逝,夕阳只剩一半,越来越低,越来越亮,她朝着最明丽的夕阳色,撩起裙子,双膝跪在车座,抬起雪色胳膊一个劲握住简译维的衬衣领子。 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罗珮思沉默了以后,用细微颤抖的声音做最后的迷惑:“我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我爱你。” 简译维笑了,一个人的笑容那么俊朗干净,下颚肌肤抵在她的手边,他说:“很巧,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献这样的爱心。” 晚霞在简译维后面冻结,罗珮思不敢直视,心灵备受谴责,她依然罪该万死,眼泪无需酝酿啪嗒一下就淌在他的脸上,她一边哭一边咒骂自己在施加暴行,狭小的心灵承载了一个疗养院,曾经笔是针筒,幻想是药片,一切都在此刻燃烧,她缺少一种自我关怀,她贪婪而迫切地需要爱。车厢温度升高,疼痛的血腥味、滚烫的泪水令简译维回忆起在洛杉矶时候的种种,白人黑人,地震火灾,非虚构素材和辱骂的字眼在他的脑里不断播放,后来AC推动这个项目,他从洛杉矶回来直接空降到一家与AC有合作的媒体,加入了报导任务,反反复复,没有终点。 “大力点啊,没吃饭?”简译维关紧车门,开始痞起来,用低沉的声音叫道。 “闭嘴,说对不起!” 罗珮思使着狠劲掌掴他的脸,不等他歪头,她用带着月亮痕的指甲扣住,伸到他的嘴,咸涩干燥的指腹压向他的嘴伤,她的情绪到达临界点,加重了力气,发丝已经湿透黏在脸上,满脑子都是唾液、血浆、细胞…… 简译维的眼角肿了,努力直视着她,“你很温柔。” 一时有理智,一时有感情,罗珮思忽然软了下来,心疼和打嗝同时发生:“看着,看着好痛……是不是,是不是好痛。” 简译维眼神有压抑,变了样,温柔地呵护她受伤的心灵,他在此刻更关心:“没事,比这痛的也试过……希望你开心,开心就好。” 罗珮思看见他曾经伤害自己的痕迹,终于停手,“我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 简译维的衬衣完全凌乱,咳嗽着,抬起拳头抹了一下嘴角,“怕我死?” “我是不想再加重这种罪恶的感觉。” “那你可以看着我。”说完,简译维从抽屉拿一盒烟,烟身利落地被含在伤口处,又疼又辣,他低头点着,火光明灭,深吸一口后呼出,“比你打的更痛,这就是活该。” 罗珮思觉得他好傻,抿唇一笑,然后颤着声音问,“你刚刚害怕吗?” 血腥旖旎随烟雾和凉风在海湾飘散,斑驳树影在车灯之下晃动,简译维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罗珮思继续随心道:“我想起住我家对面的情侣,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却记得他们的声音,和我们刚才好像。” 简译维听了以后失笑,海浪一直在窗外作响,罗珮思也弯起眼睛,脚尖抵着湿漉漉的毛毯,趴在车窗仪式般地说:“我们都看见大海了。” 深深浅浅,没有尽头。 (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