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困难不解决并不代表不存在。 有些问题选择性忽略久了,容易让人心生前方道路一帆风顺的错觉,甚至都忘了不远处路边的荆棘和坑洼。 林听最近工作和爱情都挺顺风顺水,颇有人生终于走上康庄大道的感觉。 她明显更爱和人聊天谈笑了,闲下来的时候,常常几句话逗得办公室里的人笑的花枝震颤。 不了解真相的群众会打趣一句林医生最近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连带整个人都变得开朗很多。她听完就微微一笑,“天气好就心情好咯,再过几天就是台风天了,大家出门别忘记带伞。” 她最近夜班排的也不多。科室里新来一批规培生,苦活累活基本上都被他们分担的差不多,她就浮生偷得半日闲,体验一把当老人的优越。一下班不管多晚都拉着沉微明往他家方向走,好几次他都拽住她,“你不累么?要么咱们打车,或者今天先去你家,下次我开车来接你。” 林听嘟着嘴,摇摇头,“我不累,见到你就不累了。”她说的是真话不是情话。漂浮的心只有在见到他时才会彻底沉下去。 她最喜欢被他牵着,身边的喧嚣被静音,人群也被自动虚化,万物变幻,硕大的空间好像只剩他们俩,或聊天或沉默,眼里只有彼此,脚步朝着同一个方向。 等到楼下,原本累的没胃口的她又会被陈记牛杂飘来的香气勾住脚步,混迹在晚睡的食客们中间,来一份热气腾腾的牛杂,再来一瓶冰可乐。这一天就算完整了。 有一阵子没回家,林永年也被抛在了脑后。 这一日刚查完房,她盯着电脑整理查房记录。查房时赶时间,字迹也跟着眉飞色舞,等到整理笔记时发现,这无疑是来自自己的刁难。她自认为笔迹已经相当规整了,写出来的病历也远没有叶知秋的难辨,今天却意识到把自己坑了。 她绞尽脑汁回想,刚刚还在脑子里条条框框排列好的信息转身就如一盘散沙,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模样。她不敢找叶知秋重述,只能根据病人既往病历和任性的字迹慢慢推断;全神贯注,完全没留意桌边站了她亲爱的爸爸。 林永年敲敲桌子,“跟我来一下。”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电脑镜,昂起头,“以什么身份?下属还是女儿?” 林永年居高临下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一些,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没有闪躲,就这样持续了好几秒,像是无言的对抗,“女儿。” “医院不谈私事,有事回家谈。” “你给我出来,现在。”他压低声音,语气严厉,说完大步朝外走。 林听把眼镜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时连带凳子也往后一拖,弄出不小的动静,听得叶知秋心里一惊。 林永年背着双手脚步很快,路过的护士医生见到他脸上的愠怒,只轻声打个招呼就快步离开,不敢再多刷存在感。林听跟在后面,已经猜到林永年找她是为什么,能让他老人家如此大动肝火,在医院不顾及同事议论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门关上。”林永年丢来叁个字,端起茶杯去饮水机前接水。林听看着茶杯一点点变满,本来沉底的茶叶也重新飘回碧绿的水面上,冒着袅袅热气。 她耐着性子欣赏林永年完成一整套喝茶的流程,等到他终于坐下,两个手交叉在一起握得很紧,抿紧嘴唇。林听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吧。” “说什么?您要听什么?” “那就说说你谈恋爱的事情吧。” “我恋爱了,男的,我喜欢的。” 茶杯咣当一声落在林听脚边,刚刚还在林永年手里摩挲的白瓷瞬间变成碎片,顺带把父女的关系割出一道更深的口子。 裤腿被茶水溅到,鞋面上也落下好几根茶叶,残留的茶渍迅速渗进白色的帆布,大概率洗不掉了。 林听觉得好笑,鼻子里哼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的心脏跳动快了几分,却没真的吓到她。 从小到大她总结的,林永年发脾气的惯用招数:砸茶杯,拍桌子,和捶墙。 医院隔音效果一般,后两者显然不可取,容易引起同事的注意,还不容易找到合理的解释。只能砸杯子。 小时候她很怕林永年发火。他总是前一秒还在和风细雨的问话,下一秒突然发作。家里的木头桌子被他拍的疯狂震动,带动桌上的花瓶和水杯也一并颤抖;又或是攥着拳头捶墙,响声贯彻整个屋子,那些拳头虽然没打在她身上,却重重落在她心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