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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遍体鳞伤


    泥泞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黑色的登山靴上布满了泥点子,头灯照亮脚下快要消失殆尽的车辙痕迹,梁辀凭借着记忆,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他知道,只要多走一步,便离她更近一步。

    水杉、柏树混合着红松,笔直的树干插入天际,而树冠遮盖住大部分的月光,只能从缝隙中见到星星点点的光。

    地上厚厚的松针,踩上去像一条毛毯,听不到一点声音,周围安静的仿佛时光在此刻也跟着停滞了下来。

    红松树枝抚过他的外套,发出特有的味道,梁辀伸手轻轻拂去挂在上面的松针,他突然想起了寒温带的喀纳斯,和那里的西伯利亚冷杉,和白桦林,秋天是金色的,冬天又是白茫茫一片。

    梁辀在喀纳斯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将车停在贾登峪的停车场。

    一个汉族小伙子,已经在停车场入口等着了。他一见到梁辀,开心地笑了起来,黝黑的脸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梁辀下车后用力抱了一下他,放开后,小伙子将视线转向纪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梁辀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故意逗他,“喊人啊。”

    小伙子挠了挠头,终于害羞地说了句“师母好”。

    小伙是梁辀在喀纳斯工作时带的研究生,在景区管委会里工作,今天特地等在这,帮他们把车开去禾木,而他们则要从喀纳斯徒步走到禾木,全程100多公里。

    纪月从来没有徒步过,第二天一早,她看着梁辀在房间里整理装备,此时反射弧仿佛刚收到讯息,她突然紧张不安起来。

    她站在一边看了会,又转身想去拿矿泉水。

    梁辀觉得好笑,伸手拉住她的手,纪月转身的动作停了。

    她看见梁辀在她面前弯腰蹲下,帮她把登山靴的鞋带散开,又重新系紧。

    她低头看到他的发顶,梁辀的头发不长不短,摸在手里细细密密,微微有些扎手。

    “梁辀,我有点紧张。”她忍不住舔舔嘴唇。

    他却轻轻地笑了,“紧张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我怕走不动,拖你后腿。”姑娘的声音,有点委委屈屈的。

    他蹲在那帮她系完鞋带,又帮她拉直冲锋裤的裤脚,“你现在考虑这个,会不会太晚了。”

    随后抬起头,看着她笑着说,“走不动,我背都把你背出去。”

    纪月看见他的笑容里,满是温柔。

    两个登山包放在地上,一大一小,梁辀帮她背上小的那个,插上包的扣件,“重吗?”

    纪月摇摇头,她瞥见那只大号的包,“你那个包会不会太重了。”

    梁辀的包是65L的,因为大部分装备都在他这,没什么难度的徒步,现在变成了重装徒步。

    纪月伸手提起包,拿在手里掂了一下,好看的眉头簇了起来,她有点心疼,“会不会太重了。要不放我这一点吧。”

    梁辀摇摇头,抿着唇,笑着背上包,带着她往外走。

    纪月不知道,其实他比她还要紧张,他要在道路的终点求婚。

    那时,山下的村落会升起炊烟,袅袅炊烟里老鹰飞了出来,在山坡上空盘旋翱翔,一切就像从未流转过的时光,配得上他们一路的颠沛流离。

    梁辀走得很快,偶尔低头,又偶尔抬头,低头是草甸,抬头是星辰,他又想起童年的一些事。

    武夷山自然保护区成立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的时候,梁辀还是蹒跚学步的年纪,就被带到这来看父亲。科研站里的人,轮着逗他,他见到陌生人也不哭,父亲的学生便抱着他去山坡上玩,明明走路还不利索,在树丛里爬来爬去倒是利索极了。

    后来,武夷山要参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项目。十二、三岁的他,又跟着父亲来,那时没有现在那么好的装备和条件,从科研站走去腹地,要走四、五天。他跟着队伍踏溪过河,梁辀觉得,大概就是那时喜欢上用脚丈量大地的感觉。

    再后来,他畅想着,等他们的孩子大一点,也会像他小时候一样,纪月带着他或她来看他工作,而他就带他们去触摸湖泊、河流、旷野。如果他们喜欢地理,他就会像老师一样一点一点教给他们,如果他们不喜欢地理,他就会像顽皮的父亲,带着他们上山下海爬树摸鱼。

    梁辀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随着海拔渐渐降低,速干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大腿也渐渐开始发酸。

    他下了一个斜坡,看见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在月亮的照射下,反射着蔚蓝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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