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放任松弛军纪的辉烈营烧杀掳掠,洛阳在破城后的短短数日便损失惨重,就算聿珏登基之后连忙拨款抢修,却直到现下还无法找回往昔的繁华风采。 旧地重游,白丽望向连魏王府匾都遭人拆下的府上,总是行事果决的她竟少见的楞在原地出神。 与她一齐望着破败朱门的朱常欢扶着纤腰,「这儿就是王爷、姊姊与你住的地方?」 「嗯,王妃想必还在里头。」白丽翻身下马,而朱常欢弯着腰忍疼,动作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我给王爷安排在另外一处,不与他们同住。」 朱常欢顰眉,白丽不等她发问,踏着轻快步伐拾级而上。 「锁住了?」泛着铜绿的门环上卡着一道大锁。 白丽退开几许,让跟上来的将士持斧破开;那锁坚厚非常,持斧的将士接连砍了十来回才终于把锁敲坏。 歷经霜雪,院子里的桃树也迎来早春气息,燕子在无人打扰的屋簷下筑巢,朱常欢仰望着嗷嗷待哺的雏燕,忍不住会心一笑。 但在看见满室破败之后,那份难得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朱常欢举目张望着这宛如废墟的魏王府,以及随处可见的血跡,不禁颤抖的低喊,「太惨了……这,谁干的?」值钱的东西早给搬个精光,搬不走的便全数毁掉,只差没放把火把这儿给烧了。 「除了傅迎春还能有谁!」白丽怒道,对这一团乱视而不见,逕自领着眾人深入府中。 「傅枢密?」 「你不知道?」白丽悍然回头,在望见朱常欢苍白的脸容之后转而勾起讥讽的笑意。「呵!原来如此,你不知道把王爷抓回京城的人是傅迎春,却是把引来兵灾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 朱常欢掩嘴,无言以对,静静跟在白丽来到后院;迎春当时指引辉烈营洗劫得十分彻底,就连布置成灵堂的厢房都给毁坏殆尽。 在看见这么多惨况之后,朱常欢开始担心那群将士要来给朱常喜毁尸灭跡。「姊姊究竟葬在哪?」 白丽指向后院一处偏远角落,那处的土明显与他处不同,许是辉烈营当时忙着搜刮财物,才会漏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破绽。 朱常欢难掩心伤的跪在地上,「姊姊……」她眼眶泛泪,而白丽则宛如面罩寒霜,「为何连个碑都没有!」 「当时王妃是顶着我的身分下葬的,而在给王爷的圣旨里头明白说出要他赐死或是将我送往长安;对一个带罪的妻妾而言,能留全尸已是万幸,焉能为她立碑!」白丽双手合十,默哀了一会儿才对着带了铲子的将士吩咐,「挖吧!」 「你说什么……顶替你?姊姊究竟怎么死的!」朱常欢几个踉蹌之后扑向白丽。「她为何顶替你?为何死的是她不是你!」 「当时的王妃与韵贵妃接到圣旨之后要我自刎,我已託孤给王妃,孰料我要上吊自尽之际却给王爷阻止了……」白丽撑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寒着声调解释,「然后,王爷当着我的面拿刀杀了王妃;我则给他送进白马寺去。」 朱常欢不敢相信,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她双腿一软,是白丽支撑着她才不致跪倒。「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也是我这数月以来不停自问的……为何死的不是我?若非圣上用尽心计收留,又惦念旧情的延揽我入营带兵,在得胜之后甚至为我与王爷请命洗刷罪名……我焉有可能还苟活于世?」 负责挖掘的将士很快就挖到了棺木,朱常欢泪流满面的爬了过去,在挖去覆盖于上头的那层土之后,她不顾一切的趴上棺盖,「姊姊……常欢、常欢来带你回京了……」 不知该如何继续动手的将士对她抱以为难的眼色。「她与王妃毕竟是亲姊妹,让她去吧。」白丽亦是动容的挥了挥手,整座庭院里不闻鸟语,有的,只是深深打入听者心底的,哭喊声。 *** 朱常欢好容易才见到姊姊的尸首,便伤心欲绝的晕了过去;白丽别无他法,所幸城内尚存当初给她安居的别业,勉强还能安顿十来个人。 连日赶路,朱常欢不仅体力透支,这回更是难掩心伤;白丽与她同样难过,但也是在这一路上,她渐渐感觉到了,白丽只是习惯用那张凝肃冷然的脸偽装自己,她其实未必如表面上那样冷情。 至少,她在自己坠马之前还愿意出手相救。 至少,她一路包容着自己勉强赶路,还愿意放任她在见到姊姊之后恣意释放情绪,不是么? 「白将军……多谢。」换了一件乾净衣裳,纵然不合尺寸,到底仍是白丽的一片心意。 「不用谢,你的心情我明白。」 朱常欢接过将士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听白丽又道:「虽说入土为安,但咱们若要赶回京城,要带这么样一具棺木,未免有些大费周章。」 她微楞,随即明白了白丽的意思。「所以……你打算火化姊姊是不?」 「恐怕也只能这样。」 朱常欢一脸泫然欲泣,她咬着唇,很是艰难的点点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