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居香婶婶温和的话语,她像安慰一个沮丧的孩子般抚摸着他的头顶,说,“我们这些胆小鬼,背叛了起义军,选择了悄悄逃命,继续苟活下去。是因为真的想要活下去,每天都见到你和吉儿,与你们生活在一起。不管这个国家是被谁统治也好,那些东西都无所谓了。” “今后我们所有人都会共同背负这份罪,但你不要自责,你拼命保护我们,又为我们争取到生存的机会,我们想感谢你。” 一直以来,因为畏战的念头而感到羞耻和内疚的凌驹,就这样被他们轻轻地赦免了,他带着被原谅后的不知所措,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又听见彦凉冷冷的声音,“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无法反驳的说法。凌驹沉默了许久,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他已经不知道该和这个男人说什么了,各种话憋到嘴边又被他全咽了下去,胸口堵得发慌。 “那你呢?”最终他硬生生地问,让新的话题绊住对方随时都会离去的脚步,“你接下来要去哪儿?你选择的道路又在哪里?” “我要去达鲁非。”彦凉简短地回答。 意料之中。凌驹耐着性子追问下去,“达鲁非的边境管控出了名的严厉,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你有路子么?” “没有。到了那里再说。” 凌驹叹了口气,于是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背影,举起手递上了一张纸条,“这是我一个关系很好的战友的联系方式,他以前是我在皇家军校时的同级。贺泽沦陷后他逃到了国外,一直以做雇佣兵为生。他曾经好几次邀我入伙,因为顾虑到吉儿我都没有答应。” “以前我听他不经意提起过,达鲁非当地一个奇怪的组织在暗地里大量招募佣兵。” “那个国家,马上要发生大事了。”凌驹的语气隐藏着深重的忧虑,但他清楚,这个男人一旦认定了一条路,任何的忠告都是废话,“你通过他的话,应该会有路子进入达鲁非。” 彦凉接受了他的纸条,像是收下一份回礼般。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对上了凌驹的眼睛。透过树荫的光点洒落在两人的眼角,轻微晃动着。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再见。” “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凌驹的微笑流露几分落寞。 “你若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下次一定杀了你。”彦凉的表情是认真的。 “我说,你总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擅自替别人做主什么的,也做得无比理所当然,简直是把对方当傻瓜……”凌驹脑子一热,总算是一口气说出一堆他真正想说的话来。 彦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像是不打算再和他争论什么,挪动脚步便要离开,却在刚刚动起来的时候,被那青年冲过来,从后面给一把抱住了。 “我还没有说完!”凌驹死死地扣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后背上,“可是这样的你不是坏人!因为太想保护最在乎的东西,欺骗也好,杀戮也好,不惮做出残酷的事的你,心甘情愿扮演坏人的你,原本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像我这样的胆小鬼,只会以良心自诩,连一点罪孽都不敢背负,无耻地接受你的安排,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做得不对?” “只是……我不愿看到你继续这样下去,继续滑向黑暗的深渊,习惯了肮脏的血,心越来越冷!我希望有人能陪着你,不是被你保护,而是和你互相依靠,和你一起对抗这个残酷的世界,和你一起背负罪孽!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我没有办法做到,我也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小角色。” “用不着你操心。”在指间燃烧的烟头累积了一大截烟灰,就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了,彦凉才吐出几个字,依然是那种不能称作有反应的反应,“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凌驹睁开眼睛,心中最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抓紧他的衣服,坦然感受着那身体传递过来的一丝暖意。对方若有似无的体温,仿佛那一份已经被时间所漂白,没有结果的苦恋。 你是第一个,教会了我被爱的感觉的人,我拼命想要活下去,只是因为那种感觉太难忘。 “队长,去把那小子追到手,然后给我正正经经地老死在床上。” 彦凉一步步走远的时候,凌驹强忍住不去目送他,只是背过身去仰起头,让盈眶的热泪被地心引力牢牢牵制住,不至于满溢出来。而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天空仍然是那般模样,没有为任何鸟儿的羽翼留下痕迹。 即便如此,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共同飞过的天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