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目光所及的祭坛尽头,便出现了手持青玉之碗的十二岁少女。 十二岁,是人类的生命力最旺盛的高峰,很少有孩子会在十二岁的年龄生病或者死亡,一旦过了这个年龄,人体的机能就会开始衰退。 “达鲁非所制造出来的士兵,拥有更强的体质,和更长的生命力的高峰,在风餐露宿、瘟疫横行、受伤就是家常便饭的战场上,我们能够更好地适应环境,保持战斗力。但真相还远远不止这样。” “他们理想中的士兵,是可以放在工厂里大量生产的,唯命是从的武器,是堆砌强权高塔的砖瓦,不需要更高的智慧,不需要更鲜明的自我意识,除了破坏和耐受破坏的能力,也用不着他们担任人类所具有的其他职能。” “你能理解吧,俊流?如果说包括人类在内的生物拥有什么天生的职责的话,那最重要的就是繁衍生息,延续种族。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学习,会进化,按照自然法则赋予他们的一切规律,生老病死。” “但是,这样被一批批量产出来的士兵,只是战争的工具,在这个过程中什么意义也不会诞生!他们的身体可以经受无休止的重复破坏,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得到安息,他们没有对性的渴求,因此也不会获得男女之爱的权利,甚至不会有因此而诞生的血缘羁绊。如果进一步完善下去,他们甚至连自我意识都不存在,像一台肉做的杀戮机器,每天只喂饲料下去,就按照操作者的指令,去互相伤害!” “这就是达鲁非偷偷摸摸干着的勾当,而唯一能够阻止它的贺泽却因为战争交易,默许了这样逆天悖德的事,还把士兵工程的成果当作了对方附赠来的福利。大概不管怎样,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觉得这样的士兵非常好用……” 事先搭建的祭坛是仿造先人遗迹的一个构筑物,四角燃起象征四季繁荣的黄金火盆,中央铺着一张鲜红的绣有皇家族徽的手工地毯。俊流独自走上前去,略微整理了下遮盖身体的丝绒披风,半跪在等候在此的少女面前。 古老的贺泽人相信,尚未出现明显性征分化的少女是神的媒介,她们在担任皇室的仪式主持时,会身穿与养育这片沃土的水同色的青蓝长裙,头顶戴着开有白花的幼嫩荆棘之冠。荆棘花是贺泽国旗上那抽象图案的原形,这种拥有极强生命力和耐旱力的植物,据说是先祖卡崩来到这片陌生天地时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因此尤是敬畏。他和他的追随者在拓荒之时无数次被这倔强的原住民划破皮肤,即使是用大火将它们烧噬,也一定又会发枝发叶更加茂盛,并在春天开出恣意蔓延的圣洁白花,依旧是浑身带刺不可攀摘。 逆着少女高束的发髻上方的骄阳和万丈青空,俊流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让女孩幼嫩小巧的手拨开他额前的黑发,再沾起青玉容器里的日没川源头之水,轻轻擦洗过他光洁的额头。冰凉的山泉滴落在他睫毛,又顺着他秀挺的鼻翼滑落到唇角,没来由地带起一股绵长的感伤。 小洛,你很痛苦吧? 我能想象,你那天叙述时的平和神态,是要把内心的苦楚经过怎样的咀嚼和反复碾磨,才能不表现得那么落魄难看。第一次从你嘴里说出这深埋的秘密,竟然早就存在于多年之前的少年心中。记得那时,我每天看到你的时候,你都是傻傻笑着的样子,无忧无虑的和我分享每天发生的事,互相吐露一些不痛不痒的牢骚。现在回想起来,那温暖的微笑下面一定有颗已经被冷得瑟瑟发抖的心,宁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黯然,也不敢向我透露半分。 你说你太胆小,那么你在害怕吗?以为若不加考虑地说出这种烦恼,会招来我的轻视和疏远?先不论这种被他人胡乱摆布的身世,只是自卑地认为自己不是正常人,就以为我会嫌恶地躲得远远的吗? 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念完了悦耳的祝词,行礼后退到了一边。广场上的看热闹的人们也彻底安静了下来。现在,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不是牢固地锁定在了主席台上的中心位置。除了到场观礼的皇室成员,台下还坐着国民会的高官和军方将领,五个盟国的主流媒体也都在做全程直播。比起之前多少带着表演成分的洗礼仪式,抱着观望态度的异国政要们,都对接下来贺泽王子所要做的演讲和成人宣誓有着更大的兴趣。 俊流从容地步下祭坛的高台,走到装饰着花团的讲台和静静树立着的黑色麦克风前。三月的清风越过旗台下人群连绵不绝的肩头,不断鼓动起他的发丝。他望着前方成千上万屏息凝神、满脸期待的民众,突然握紧了拳头,将攥着的讲稿捏得皱成了一团。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小洛?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