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样子。要是整个梦境的记忆全部消失就好了,最讨厌明明记得每个细节却丢失了最重要的部分。 在百货公司的电扶梯上「偶然」遇见姜珮。我上楼,她下楼,在两部电扶梯交叉处同时发现对方。她在整整一秒鐘之内显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像洗澡时忘记关窗忽然发现被人偷窥似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看见甚么不该看的东西。 其实这不是偶然的巧遇,我已经连续跟踪她三天了。 关于妈妈的死,警方以「自杀」结案。至于自杀的原因……多明白啊!就像和尚会唸经、老虎会咬人一样,精神病患的自杀完全没有多加解释的必要。老虎咬了人,会有人去追问老虎为甚么要咬人吗?然而我非这么一问不可;我不问,这世上就没人问了。 公祭结束后,妈妈的死彻底结束了,从现实事件转变为一个歷史纪录,成为档案架上的一个编号、日记里的一页、图书馆里的过期杂志、缴纳完毕的交通罚单。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死亡就是如此,活人只能将死人搁在原地,继续向前走。但我暂时还不想将妈妈搁下。 查访了疗养院、探询了相关的人事物、仔细追查妈妈死亡前后姜珮的行踪,此外还能做甚么呢?目前得到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却拼凑不出事实,彷彿缺了百分之九十的零片的拼图,硬要加以拼凑只会在情绪上增添更多怀疑,而心中的假设依然无法证实,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正朝向证实的方向。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太相信直觉,经常盘点着手上拥有多少「事实」,然而事实却少得可怜。如果爸爸知道的话肯定会嘲笑我的徒劳。 根据「奥坎剃刀原则」,我决定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寻求解答───直接在姜珮身上找真相。电扶梯上那一秒的窥见,让我明白这个女人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堡垒,再怎么邪恶深沉毕竟只是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也许接触的面积增加能够窥探到更多讯息。 「嗨,好久不见。」 再次追上她是在一楼大厅,她慢条斯理逛着化妆品专柜,似乎预料到我会追来。她的神情已经充分整理过了。 「最近好吗?」 「抱歉,没去参加葬礼。」 「那种没意义的仪式谁都不需要参加,连我妈自己都没参加。」 「我好像应该对你说句『节哀顺变』。」 「别说了。对了,你和康海伦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可能过些日子就要搬家了。」 「为甚么想搬家?」 「新生活需要新的房子,只有我和她两人的回忆的新房子。」 「真教人羡慕。」 「羡慕甚么啊!你不也有很多女朋友吗?」 「没,打从和你分手后就没再交女朋友了。」 「骗人的吧?」 「是真的。」 「不会是因为我吧?」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为甚么,忘不了你。」 姜珮的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我,以一种不容狡辩的姿态直射出无声的质疑。在这么唐突的注视下我不能有一丝犹豫。 「不信吗?」我向前一步牵她的手,以最温柔的角度。她没有抗拒,却将眼神移开,话题也移开。 「你是来逛街?还是打算买甚么?」 「想买些秋冬的衣服,最近天凉了。你呢?有买东西吗?」 「还没看到喜欢的。」 「走吧,陪我吃顿饭。」 离开百货公司,我和她步行到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她点了寿司,我也点了寿司,还要了一壶冰镇清酒。这家店不算高级,倒也不是那种会衝着客人像神经病似的高分贝嚷嚷「いらっしゃいませ!」的烂店。我考虑过带她去高级餐厅,但那样似乎有点太造作,暂时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直到清酒送上桌,我才松开她的手。姜珮的脸上始终淡淡的,淡淡的粧、淡淡的愉快。 「前些日子我去了美国一趟。」我说。 「嗯,听小海提过。」 「去探望一个老人家,我爸的老朋友。他告诉我很多当年的故事,就是他们那一代的恩怨,充满张力的情节好像电影似的。」 「哦?有趣吗?」 「也没甚么。总之就是有些人伤心,有些人死了,还有一些以为死了其实还没死的人。」 「听起来真有点像电影桥段。」 「是啊,也不知是真是假,说不定只是老头子哄小孩。」 「哄你可不容易。」 听到美国的事她依然不动声色,那一秒鐘开的窗被封闭的严严实实。我想再这样试探下去只会让她更加防备。 「如果你愿意,会知道我这个小孩多容易哄。」 她又看了我一眼。我趁着斟酒避开她的目光。 「在一起的时候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