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珠并没有费心回话儿。站在露着一条门缝的殿门口儿,怀里抱着两只小爪子扒着她前襟,安安静静吐着口水泡泡的比格阿哥,身段笔直。 门外渐渐聚集了脚步声,齐东珠把怀里的比格阿哥裹好,在他发出的“咿呀”的气泡音里推开殿门,面对着比格阿哥寝殿外聚集起来的奴婢和另外两位奶母。 被这么多双陌生的眼睛看着,齐东珠的社恐本能让她面皮紧绷,可是她怀里安静的比格阿哥将自己黑乎乎的,有些濡湿的小鼻头在她的衣襟上拱来拱去,软胖又毛绒绒的身子压在齐东珠的臂弯,隔着襁褓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 齐东珠深深吸入一口冬日清晨夹杂着细雪的气息,突然觉得这一切也没什么可怕。 齐东珠怀里的比格崽崽爱她,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坚定又笨拙地选择着她,这就是齐东珠最大的底气。 “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惠妃娘娘今日前来探望小阿哥。据说昨日一早宫里为小阿哥办了满月宴,因为小阿哥生母乌雅贵人患了风寒,满月宴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宫举行,谁知奶母魏氏照料不周,让小阿哥啼哭不休,惹得惠妃娘娘不愉,今日特意前来探看。” 魏氏急白了脸,可翠瑛却快速上前,面色不善地拦住了魏氏,打断了她的话头,让齐东珠得以继续道: “不过大家不必担忧,惠妃娘娘今早看过,小主子无碍,惠妃娘娘说虽然小主子身旁有无用的奶母,我却是得小主子喜欢的,因而惠妃娘娘特特赏了我。” 听闻此言,下面的奴婢们交换了几个不算隐晦的眼神,几个人抬头盯着齐东珠的脸,而齐东珠虽然内心对这种自吹自擂的行为感到尴尬,但却丝毫不为狐假虎威的事感到羞愧: “不久前皇上也曾因为我伺候小主子得当,赏了我,让我做这小主子身边儿的管事姑姑。我年岁尚浅,即便是内务府来给我颁赏,也没在各位面前自恃身分过。而如今为了我们的小主子好,我想还是要将事儿与各位知会过才好。” 她虽然声音紧绷,却还是清晰入耳的: “奶母魏氏,日前应要跟小阿哥前往满月宴,使小阿哥一路哭闹,险些哭坏了身子,让贵人都心生忧虑,直言小阿哥身边儿的人伺候不利。魏氏,你来小阿哥身边儿伺候已有两日了,这两日里,小阿哥可曾喝过你一口母乳?” 魏氏因这连番的指责而瞠目结舌,目眦尽裂,而当她正要与齐东珠撕破了脸狡辩时,低下惴惴不安的宋氏和孙氏却是率先开了口,忙不迭地将责任都推到魏氏头上: “是啊,我就说当时魏氏不该跟去,她一来就抢着要抱小主子,让小主子哭了一路,我真怕小主子害病!索性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小主子平安无事。” 孙氏这话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看得出她是因为恐惧小阿哥出事,彻夜未眠。她身旁的宋氏性格胆怯,说不出什么囫囵话儿,却也连声应是,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初来乍到却过分急迫,邀功讨赏无所不用其极的魏氏。 魏氏恨得眼睛发红,尖刻的话儿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吞了回去,眼泪迅速流了下来,看上去格外凄惨: “姐姐这是说得什么话儿?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儿,以求个清清白白才好!我对小主子一片忠心,哪儿有半点儿旁的想法…” 齐东珠深知自己口舌不便,不能与魏氏这种人深辩,只生硬地打断她道: “你硬去那满月宴,旁人也去,我也不好说你,我只问你,你来了也有两三日了,小阿哥可曾喝过你一口奶水?” 她这话儿魏氏却是没法儿接的,只反复说道小主子一向是饱的等等不着边际的瞎话儿。这回儿,这两日里被魏氏笼络过去的宫女都闭了嘴,低下头去装作看不到这一切。 而就在这时,管事嬷嬷的身形在院门外出现了,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她领着一群人进来,仿若看不到院内剑拔弩张的情形似的,迎面露出一张笑脸儿,对齐东珠贺喜道: “听说东珠今日又入了惠妃娘娘的眼,得了赏赐,这满西四所都传遍了!就是说呢,做奴婢的哪儿有做奶母的容易出头,做小阿哥的奶母啊,可是天底下头一份儿的好差事!东珠这才入宫多久,便得了两位贵人的青眼,眼瞅着就要飞黄腾达了,届时,我这做小管事的还要仰仗东珠多多提携了!” 她面儿上全是喜意,话儿中却满是挑拨和算计,让齐东珠这样对气氛十分敏感的内向型人一阵一阵地因她彰显的恶意而犯恶心。比格阿哥从襁褓之中挣出一只小毛爪,柔软的肉垫儿蹭上齐东珠的侧脸,而齐东珠亲了亲他的小爪子,将它塞回了襁褓之中。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