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声音,又问: “那你为什么任他挟持你当人质?我知道你打得过他,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挣脱他,可你为什么要留在他手上?也就是他当时选择拿你当人质而不是直接杀了你,你知不知道要是……夏子澈,你为什么?” “我,我有理由!我是精心筹划过的,不是一时冲动,你看啊。” 可能是察觉到陈濯的情绪,夏子澈蹲下身,凑在他身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他要是下刀前被抓住、或者把我捅了但没捅死,那应该关不了几年的。我想着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如死之前干票大的!我让他把我刀了,这样他也得完。这样的话,我以后不在了、没办法保护你了,也没人能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了,我死也得死的有价值啊是吧?” 夏子澈好像觉得自己这说法很有道理,语气还带着点小雀跃。 但陈濯听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还在傻笑的脏兮兮小狗: “谁说你要死了?” “啊?” “夏子澈!谁说你要死了?!” 陈濯想起了春日的某个夜晚,他和夏子澈挤着一张小小的病床,少年带着点期待地问他未来的模样。 当时的陈濯沉默着犹豫了许久,等开口时,少年已经睡着了。 原来那时他没睡着。 原来他都猜到了。 他懂他未开口的留白,懂他用沉默掩藏的过往。 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连最后这些时间也要精打细算用在他身上。 陈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他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所以他别开视线,只伸手指向浴室的方向: “去,你先去洗澡。” “别,我们先……” 陈濯没说话,他只重新指指浴室,示意夏子澈别废话赶紧去。 夏子澈没再惹他,他只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己拿好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里。 等浴室里传出水声,陈濯深吸了一口气,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手停在发顶,却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 他缓了好一阵才从心脏的痛感中脱离出来,他重新直起身,再看夏子澈的房间时,他却突然发现这里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陈濯又仔细打量一遍这间屋子,迟疑片刻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太干净了。 夏子澈不是个严谨的人,他的房间永远有种凌乱的松弛感,乐稿乱丢琴也乱放,但今天他房间里整洁得有些异常,夏子澈的吉他被规规整整摆放着,以前凌乱的书桌也被人整理好了,就像…… 就像这间房子的主人,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意识到这点,刚才被压下去的心悸又丝丝缕缕缠了上来。 书桌上的乐稿都不见了,只有桌面正中间摆着一小沓东西,很显眼,足够让进来的人一眼就注意到。 陈濯走过去看了一眼。 放在桌上的是一个红色的本子,上面的金色字样是“不动产权证书”,房产证上还叠着几张银行卡。 拿走那些,下面是几份文件,最上面是一份盖过律所公章的遗嘱。 那张纸白纸黑字红色印章,扫一眼,里面“自愿赠与”四个冷冰冰的字太扎眼,陈濯不敢看。 再翻一页,下面是一个大大的二维码。 谁会弄一个这么大的二维码、还跟遗嘱放在一起呢? 夏子澈会啊。 别人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陈濯懂。 他都不用扫就知道,这二维码是情书的播放链接,夏子澈把它摆在这里,是要陈濯把它刻在他的碑上的。 看见夏子澈为一个小乌龙做了这么多准备,陈濯莫名有点想笑,但笑出来,他又觉得心里的难过好深好重,怎么也赶不走。 他不敢想,他不敢想少年是怎样计划着这一切。 觉得自己要死了,夏子澈会偷偷哭鼻子吧,但表面上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事,他给自己安排好了后事,给陈濯留下了除他自己以外的全部,还要算计着自己这条命怎么使用最值当,要怎么做、才能让陈濯在他死后不必再受欺负。 他都想到了。 难怪陈濯昨晚听他说话,总觉得这人莫名絮叨,原来那时他真的是在安排后事。 原来,在陈濯决定赴死的前夜,夏子澈也在跟他做最后的告别。 夏子澈一直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