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向文楷怎么对她,妈妈只是唉声叹气,爸爸也总是那一句,“听哥哥的话。” 方建兵似乎是没想到女儿反应会这么大,见她忽然泪流满面,手上的筷子僵停在碗沿。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也没想到自己顺口说出的一句话,点燃了女儿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怒。 啪——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的王秀荷看到方嘉嘉直接伸手摔了那碗面,怒气顿生,“嘉嘉,哥哥好心好意给你煮面,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方嘉嘉失声痛哭,对着她妈妈大吼:“他小时候这么对我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哭声里夹杂着委屈和愤怒,听起来撕心裂肺,让她的控诉也变得凌乱而破碎。 晨跑的向峻宇刚被张翠凤叫住,听到方嘉嘉的声音传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拔腿就往状元小卖铺跑。 “凭什么我就要听他的话?他自己都说他姓向,我姓方,我们不是兄妹!” “他动不动就骂我,欺负我,还恨不得我去死,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吵不闹也不说话就是听话了?为什么总是让我做那个听话的?你们什么时候好好听过我说的话?”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向文楷背过身,摘下了眼镜。 当父母的被女儿的情绪狠狠冲击泪腺,无言以对。 听得胸中刺痛的向峻宇想走进去时被张翠凤拽住了手,张翠凤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你让她好好哭一场。” “嘉嘉姐!”跟着跑过来的向安抱着减减,气喘吁吁地问:“嘉嘉姐你怎么了啊?” 张翠凤狠狠推了儿子一掌,“回去,别多嘴。” 沉默的人,陪着哭诉的人流泪。 方嘉嘉听到向安的声音又狠狠地哽咽了一下,她在向安面前经常觉得羞愧的是,向安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有个聋哑人爸爸在同学面前表现出自卑或躲闪。 她对方建兵的畏怯更多的是出于深深的愧疚。 高中那次去古村写生时见到工地上的爸爸,因为莫名其妙的虚荣心不肯和他打招呼,结下了父女之间的心结。 方嘉嘉泪水涟涟地望着方建兵,“爸爸,我高二下学期那次去古村写生的路上碰到你,不该不和你打招呼……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但是你也有不应该,你不应该只对他好。他没有爸爸,你去当他的爸爸了,那我的爸爸呢?” 方建兵猛地眨了眨眼,两行老泪淌在黑瘦的脸颊。 “嘉嘉。”张翠凤走过去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抹她脸上的泪,心疼地抱住她,边拍着她的背边说:“爸爸妈妈不是不疼你,是他们没得脑子,蠢得很。他们不对,不敢当着哥哥的面疼你,怕哥哥不好想。” “哥哥也是疼过你的,你走路都走不稳的时候,他背着你抱着你到处跑。给你喂饭,还教你认字数数,你三岁的时候就会背好多诗哟,都是你哥哥教的。” “村里有些人看不得你屋里日子好过,那些嘴巴贱的,就造谣哥哥的爸爸是你爸爸害死的。” 张翠凤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向文楷,“你哥哥也是年纪小,听不出好话歹话,以为你和你爸爸都是他的仇人。认定了妈妈和你爸爸是一头的,妈妈的话也不听。哥哥欺负你是他不对,你打他骂他都是应该的。” “嘉嘉,我看你从小就那么迁就哥哥,还以为你晓得这里头的名堂才那么让着他的。早晓得我就早些告诉你,我也不对。” 向文楷按了按湿红的眼角,他以为自己儿时崩坏的原由除了王秀荷没有其他人知道。 听了张翠凤的话,方嘉嘉反而因为更难过哭得更厉害了,汹涌的泪水洒落在张翠凤的肩头。 就连减减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窝在向安的怀里发出一声声呜咽。 很多成年人已经失去了放声大哭的能力。 可是掩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些看似遥远的苦痛,只有等到那崩溃的洪流蓄满了破坏力,冲开了那道闸门,倾泻而出的泪水才能冲淡心里烙下的伤痕。 直到方嘉嘉哭够了,她两眼红肿地说:“我要去画画了。” 他们默默地看着她走进店里,拎起了放在墙角的材料包,走出了状元小卖铺。 其他人还在感伤里无措地沉默,向峻宇追了出去,从她手里拎走材料包。 “嘉嘉。” 已经走上主路的方嘉嘉侧头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我刚刚是不是哭得很难看?” “不难看。” 她抿了抿嘴,尴尬地别过头,“那我下次还哭给你看。” 他侧头看着她,“你能不能笑一笑?你这样我害怕。” 她破涕为笑,“鹦鹉学舌。” “我晚上带你去山上兜风好不好?” “不好。”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想吃的或者想要的东西?”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