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说什么吗?” 她再一次拿走了他额头上的毛巾,走到脸盆前用冷水浸湿。 陆时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浑身真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是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他说,山石这孩子堪以重任,于是,我大着胆子问。” 她转过身,倚着窗户,安静地看着他,“爹,你相得中他吗?” 像是一把匕首,忽然插进了陆时心口,这是他最柔软、最没有防御能力的一处地方。 他感觉到痛,又觉得不是那么痛。 “你猜,我爹回了我一句什么话?” 陆时连气都不敢出了,就这么憋着,唯恐哪怕他轻轻的一个呼吸,惹得她不高兴了,她不肯说出先生的回复。 她走上前,第三次把毛巾覆盖在他额头上,然后唇慢慢弯起,变成一个十分柔和的弧度。 “爹说:我女儿相得中,我就相得中。” 陆时一动不动,像他的字一样——山石。 山石是寂静的,是沉默的,是冰冷的,可此刻他的心却是热的,而且跳得很快,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了。 这一定是个梦吧。 他想。 为什么听上去那样的不真实,那样的虚无缥缈。 良久,他张了张干裂的唇,刚要说话,少女如葱一样的手指覆盖了上来。 “陆时,我其实……” 她一双眸子像火一样灼烧着,“……没有吃过苦,我离了林壁连头发都不会梳。 唐师兄没有夸大,这一路我们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可我还让赶车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我……我怕来晚了,让你一个人难过。 你难过的事情那么多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心想陪陪总是好的。娘刚走的那会,我简直要活不下去,是爹和林壁一直陪着我。 娘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爹说的,她说:这世上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一个‘忘’字,好的、坏的都要忘了,人才能往前走。” 陆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得眼睛都酸了,流下泪来。 二十六年,他活了二十六年,到今天才恍然发现,那女人在他的生命中,原来充当了一个陪伴的角色。 哪怕这个角色她扮得不那么称职,他总还有个可以惦记的人,所以她走了,他才会觉得天大地大,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可现在,唐之未来了。 千里迢迢的赶来了,就坐在他的面前。 陆时伸出手,捏住她落在他唇上的半截手指,“你……能陪我多久?” 她轻声道:“很久,很久。” “你就不怕……” “不怕。” 她莞尔一笑,笑得妖气十足。 “我又不是崔莺莺,我是唐之未,我娘一手养大的,我不会看错人,你信吗,陆时?” 我信的,唐之未。 陆时忽然想到六年前,在静安寺,他趁夜摸到西园门口,听到她和林壁说话,心中质问老天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不仅有爹疼,还有娘爱?凭什么有人在天上,有人在阴间。 老天爷,我错了。 原来我也一直活在天上。 ……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 戏台上,书生终于高中举人; 香,也只烧得剩下一点。 晏三合低唤一声:“不言。” “是!” 李不言起身。 朱青、黄芪随即也跟着她一道走出去。 就在这时,那一团白烟忽然不安地蠕动起来,片刻后,白烟向晏三合飘过来,缠在她的手臂上。 晏三合抬起另一只手,很轻很轻的拍拍那团烟,笑道: “别担心,你只管安心去,他会跑着来见你的。” 小裴爷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又傻傻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是跑?”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