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味夹杂着脂粉味钻进鼻子里,谢知非恶心的想吐,“不行了,我要到窗户边透透气。” 他迅速走过去,支起窗户,整个教坊司的夜色尽显眼底。 点点灯火中,他忽的想起晏三合来。 这丫头在做什么? 裴明亭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大人……大人站着不累吗?” 夏妈妈整个人像贴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两只手紧紧地环住谢知非的腰肢。 谢知非眉头往下一压,扣住那两只手,然后慢慢转过身,垂首看着她。 夏妈妈迎上他的眼睛,心都化成了一团水。 眼前的男子眉好看,眼好看,连紧抿的薄唇都那么有形,和那人一模一样。 她痴痴地看着,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人也背手站在窗户边,背影比这夜色还要孤独,冷清。 她从后面拥过去,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 他一颤,手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 两人身体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宝儿。” 他低声说:“你存些钱不容易,银子我不能拿,你重新再找个好男人,想办法帮你赎身,脱离这苦海。”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摇摇头。 “如果不是你来赎我,这世间哪一处于我来说,都是苦海,我就在这教坊司等你。” “痴儿,痴儿,痴儿!” 男人猛的转过身,将她死死的拥在怀里,用极为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等我回了乡,就用这些银子购置一间小宅子,买几亩良田,然后埋头苦读。等我高中之日时,就是来教坊司赎你之日。” 第296章 老妪 一间宅子,几亩良田,一个温良有志的夫婿,她光想想,就觉得美啊! 那一夜,多少旖旎风光,多少山盟海誓…… 一夜缠绵后,那人拿着她的银两恋恋不舍而去;而她继续倚门卖笑,苦苦盼着他高中之日。 三年后,宅子有了,良田有了,他也高中进士。 只是,曲江设宴的当天,他便做了别人的乘龙快婿,过后轻飘飘的丢给她一句: “残花败柳之身,也配做我的妻?贱人!” 夏妈妈突然咯咯咯笑起来,忽的抬起手。 “啪——” “你才是贱人,你们读书人一个个都是贱人,是骗子,比娼妓还要下贱百倍,千倍,万倍。” 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狠,谢知非避之不及,挨了个结结实实。 他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开口问夏妈妈,谁真正替逝水赎了身,这一巴掌,让他突然灵机一动。 “说到底,你还是比不上逝水。” 他沉声道:“谁能骗得了她?她才是个聪明人!” 一提这茬,夏妈妈胸口尖锐创痛,最后一分残存的清醒都给激没了。 她一把揪住谢知非的前襟,“你懂什么?啊,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她被人赎身了。” “赎身?” 夏妈妈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声音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那个李三是什么人?他连姓什么,叫什么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谢知非心口一阵晃,“李三是假的,那么谁是真的?” 谁是真的? “没有什么是真的,都是影子,我的影子,你的影子,他的影子。” 夏妈妈醉眼朦胧地看着谢知非,倏的打出个酒嗝,然后兰花指一绕。 “夜听琴勾起了女儿的心事,晓窗寒神思倦,脂粉庸施,懒得抬身一声长叹息……” 她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咿咿呀呀,竟唱起戏来。 “轻匀粉脸随意挽青丝,奁中珍物常闲置,却原来一道断肠诗……” 断肠诗…… 断肠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