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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夜审


露欣喜,成璧又道:“朕今天要请你做一件事。做得好了,朕没有赏,你还仍做你的朝请郎。做得不好,朕虽不杀你,可难免要伤筋动骨、少些零碎了。”

    沉钧浑身颤抖,勉强恭声道:“不知圣上想要微臣怎样?”

    “自家人审自家人。”成璧淡笑,“好好地审,可不许偏私。朕要听到究竟是谁帮他们出的主意。”

    沉钧一下子瘫倒在地。他今年已过六旬,年轻时子息无力。好容易迎回来个大着肚子的外室,那妇人却在分娩当日血崩而亡,独留下一个沉宴。过二年,他的正妻终于有孕,因年岁过大,反复煎熬着才保下了沉和舟,他老来得子,将幼儿娇惯得眼睛珠子一般。

    即便与妻子无甚真情,可和舟是他的亲儿子,是他亲手拉扯着长了这么大,这要他如何下得去手!

    可是即便不去做,和舟也已免不了一死。沉钧心中升起痛恨,暗暗骂着那沉氏,为娘的歪风邪气,全数传到了亲儿身上,一味教唆着和舟使那下贱手段才至如今。从前他二人如何欺负沉宴,当他不知道么!

    天子面前,竟还没有半点收敛,死了也不怨!就算化作冤亲债主,可也怪不着他沉钧!

    “沉大人,还要考虑多久?”

    沉钧一股脑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刑具,捡了一根长鞭便往沉氏身上甩去,劈头盖脸直如骤雨。

    “贱妇!谁给你出的主意,还有哪里来的这药,还不快交代清楚!”

    沉氏头一歪,嘴角溢出血沫,叫声凄厉,“饶了我……饶了我!我都说!”

    沉和舟身子抖若筛糠,连忙大叫道:“爹别打我,我也都说!”

    有侍卫将二人从架子上拽下来,往草垛里一扔。成璧用巾帕掩住口鼻,挡住污浊血气,皱眉道:“原以为要费些周折,真让朕失望。”

    “当年贱妾生不出孩子,眼见着夫君迎回外室,再不入贱妾屋中,是以恨怨非常。正巧昌邑王有一房小妾给了贱妾这个方子,妾便用上了,效果甚好……”沉氏伏在地上不敢看沉钧。那朝请郎山羊胡子一通乱抖,最终还是黯然无声。

    “后来……后来那贱……沉宴入了宫,和舟整日在家哭闹不休,贱妾没了法子便去净玄寺上香求告,岂料昌邑王已遣散后院,他那小妾也被休离出府,剃了发在女冠里修行。她同贱妾又说起这个法子,妾一时糊涂想瞎了心……事情便是如此了,贱妾不敢有半句虚言,圣上开恩啊!”

    “那人给的是药方,还是药?”

    “早年那回是药方,这次是直接做好了的,贱妾也没多想……”

    沉钧见女帝目露思索之意,立时冲上前去给了沉和舟一个耳光,叱道:“贱妇说的可是真的!”

    沉和舟其实本就知之甚少,此刻只是一味地哭叫着,“爹,儿子只知道这些,娘说的都是实话啊,爹你求求陛下开恩饶了我吧,和舟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成璧观望着二人神态皆不似作伪,便挥了挥手,立时有侍卫将二人拖向黑暗之中。

    沉钧不敢回头去看儿子的目光,满脸皆是痛苦,冷汗从额角直淌到下巴颏,狼狈地不停叩首。“微臣不敢请圣上饶恕罪人,只求圣上给吾儿一个全尸……”

    赵成璧很满意他的识趣,点头道:“谋害龙体,按律是要全族凌迟处死,朕留不得她二人,你也明白。”

    “微臣明白……”

    赵成璧睥睨着他的丑态,笑道:“朝请郎今日忠心不假,朕甚是欣慰。朕观你年富力强,嫡子总会再有的。”

    沉钧不敢反驳,只喏喏应是。

    成璧出了天牢,不免又多了几重心事。

    昌邑王何许人也?乃是先帝手足,昭明帝后宫一寻常美人所生,既无母家扶持,又无朝堂助益,先帝曾评价他“安逸享乐、散漫无知”,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称他一声王爷尊上,都不过是滥竽充数而已。

    赵成璧登基后,他虽已避世不出,打定了主意要做京都米缸里的蛀虫,却被女帝强赶着去了封地。那昌邑郡也是苦寒之地,本以为翻不出什么风浪的,谁知竟走了一步错棋。

    成璧屏退众人独自在御花园中散心,忽见头顶一道黑影闪过,快如奔雷炽火。她启唇欲呼,却被那人掩住口鼻拖入假山间隙。

    那人对上她的眼,明月清辉皆在一瞬掩入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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