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小太监连连点头,“奴才的兄长将才找过来,说尚书大人看着很焦急,事关紧要,让娘娘您尽快动手,不能留痕迹。” 裴淑仪撑着软榻,女使见状走上前,扶着她缓缓直起身,裴淑仪微微颦眉,“怎么这么突然?” 她手指下意识扣紧,神色凝重,隆康帝的皇位毕竟来得不正当,事情的真相就他们几个知道,那老太监毕竟不是裴家人,要是哪天真泄露出去怎么办?也许裴逐说得对,早该将他除了。 “吕圭贤。” “娘娘,奴婢在。” 裴淑仪目光暗沉,死死盯着北四所的方向,低声道:“做得干净些。” 陈屏年余六十,七岁因家贫净身入宫,在内书堂读过几年书,为人圆滑机敏,后来被先帝提拔到跟前伺候,成了内廷权力最大的太监,前后伺候过三任皇帝,隆康帝怜他年老,准他做个养老的领事太监。 皇宫北四所是宫女太监的住处,负责宫廷一切事宜的内廷司也在这个地方,北四所最大的一间矮房住着这个宫墙内权力最大的太监,屋头内光是伺候他的宫人就有四五个,几人抬着热水桶跨过门槛,其中一个资历较长的内侍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伺候干爹就行。” 话音落下,几人相继告退,矮房的门轻轻合上,榻上坐着一个头发几乎快要全白的老太监,膝上放着手笼,陈屏在去年宫变中为了保护中风的成元帝,双腿受过伤,如今难以行走,先前认的干女儿便给他缝了一张厚实的绒毯,盖在腿上极为舒适暖和。 陈屏低着头,时不时伸出手翻一下小几上的清单,裴淑仪寿宴将近,内廷司少不了忙活,陈屏说是领着闲差养老,实际上内廷司的大权仍旧掌握在他手中。宫中宴会等种种事宜,内廷司的大太监都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据说陈屏光在宫外的田产便有数百亩。 方才拎着水桶的内侍走上前,恭声道:“干爹,热水来了。” “嗯。” 陈屏放下宫宴清单,一边扶着内侍的手臂艰难站起,一边笑道:“你不是在淑仪宫里伺候么,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内侍答道:“儿子今日不当值。” “原来如此。” “若不是干爹举荐,儿子哪有机会去长春宫得淑仪娘娘赏识,无论儿子在哪儿,只要一有空就会回来伺候干爹您,儿子还怕有一阵儿没来您会怪罪我呢。” 陈屏欣慰地点了点头,“难为你有心了。” 他坐进浴桶中,随口道:“淑仪娘娘近来一切都好吧。” “娘娘一切都好,傍晚看了织造局送来的布料,心情正好呢。”内侍仔细给他擦着背,应声回道:“说起来,干爹明年便七十了吧。” “老咯。”陈屏笑着摆了摆手,“将才看底下呈上来的单子,只看了一会儿便眼花,我啊是不中用了。” “干爹说笑呢,明年七十,后年不就六十九了,儿子看您是越活越年轻呢。” 陈屏笑骂道:“就你会说话。” 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诶”了一声道:“不对啊,我记得你月底当值,一向忙得很,你刚刚说……” 话说到一半,身后的内侍便猝然发狠,掐着他的头一把将他摁进水中,陈屏的惊呼声被堵住,四肢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净室的地面被迸溅出来的水花沾湿,陈屏的双腿在水下猛蹬,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内侍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间挤出声音,“干爹……您在这位子上坐了三十多年,是时候该给、给后人腾腾位子了,别怪……儿子……等您走后,每年中元儿、儿子都会给您烧纸!” 陈屏整个人被摁在水下,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他后背被西洋雕花灯烫出来的疤痕在水汽的熏蒸下愈渐鲜红,上面的夜莺似乎即将冲破皮肤的屏障振翅高飞,最终囿于这一方净室,缓缓沉于水中。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陈屏也没想到,裴家会那么快就把刀伸向自己人,不,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将自己当盟友,而只是一块能助他们往上爬的垫脚石,等他们上去了,就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踹下。 这个入宫六十年,在内廷司掌权近乎四十载的大太监不甘又无能为力地溺毙于自己的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