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死紧才没让自己吼出声,“然后呢?” “然后……”卢济宗叉着腿坐下,四肢的锁链在地上拖拽,发出一串金属摩擦的声音,“不知道怎么被戚方禹那儿子知道了,他对比了朝廷拨款的数额与修建河道堤坝实际用的钱,写了个账本,想要进京告发我们。” 梁齐因倏地僵住。 “叫什么来着,戚拾什么忘了,好像前一年才考中的进士,肖颂今可真心狠,那小子连中州都没能跑出去就死了。” “怎么……”梁齐因喉间一哽,“怎么死的?” “肖颂今在他身上捆上石头,扔进了河,过了两天还是不放心,又给捞了上来,混在修大坝的石灰里,填勾缝了。” 卢济宗叹了一声,“那小子死前还在喊什么‘吾虽身死,然吾血肉筑沟填壑,能力扛山河万万世’。死了之后连眼睛都闭不上,肖颂今害怕,让人把他眼珠子挖了,手脚也砍了。” 说完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说他迷不迷信,生怕人死后会找上他一样哈哈哈哈。” 梁齐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攫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当年肖顷回京,还跑到戚府给戚阁老下跪,说没有保护好他儿子,让戚拾菁在治水时溺水身亡了,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原来都是假的,戚拾菁一直埋在河道下面。 他强忍住哽咽,哑声道:“账本呢?” 卢济宗拨弄着身下的稻草,“烧了。” “你看过吗?” “看过。” 梁齐因从袖子里掏出纸笔,“写。” 卢济宗怔了怔下意识道:“什么?” “账本。”梁齐因一字字道:“能写多少写多少,把你记得的全部写下来,卢大人,你们到底贪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吧。” 卢济宗颤颤巍巍地接过,提笔之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梁齐因苦笑一声,平静道:“一块……砖石罢了。” ———— 八月初,赵嘉晏用了两天的时间将中州的流民分批登记在册,他写给成元帝的信上不仅说了中州流民的安顿情况,还提出了一套完整的赈灾流程,即报灾,勘察,审户,发赈。 发生灾祸的地区,当地官员必须及时向朝廷上报灾情程度,灾情程度又被分为五级,一级各州自理,五级则要报告督抚,再由督抚上报给户部,有任何拖延瞒报的情况将受到严惩。 等受灾人群数量与受影响程度统计完毕之后,朝廷才会下放赈灾钱粮。 经六科商议后,最终敲定了楚王提出的这一系列流程与法规,日后可能出现的灾祸中也同样适用。成元帝看了他关于安顿流民的几项措施颇为满意,准允了他的想法,将部分流民迁至蜀地开荒。 八月初三,季时傿奉楚王之命即将沿途护送流民去蜀地,申行甫同往。 只不过临行前突然出了一件事,河道有块五年前修建的地方需要重新修葺,工人便将这块地方凿开了,只是令众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清理了堆积的淤泥之后,砖石中间居然有具被砍了手脚的尸骨。 裴逐直觉不对,隐隐对尸体的身份有了猜测,之后尸体交由衙门的仵作验尸,确认了身份,果然就是当年意外落水身亡的戚拾菁。 与此同时,一本关于两次水灾用度的账本浮出水面,赵嘉晏意识到牵扯进来的不止卢济宗等人,申行甫作为都察院的官员,即刻带领官兵押解卢济宗等犯人进京审查,和季时傿一起去蜀地的便成了裴逐。 梁齐因那夜从府衙大牢回来之后就有些头晕,再加上第二日目睹了工人们从河道里捞出了戚拾菁那惨不忍睹的尸身,知己故容本就已经模糊,还一下子遭了这么大一个冲击,当晚就病倒了。 季时傿原本第二天就要启程,因为他的病只好请求赵嘉晏让她多留一日,再将温玉里从南疆请了回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