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言攻江陵,前后打了一年,城内被打得就剩几十户百姓,但最终还是没能拿下。 关城,比这些州县城特殊,因为它的防守不纯靠城墙之类,更多是地形,理论上比州县城更难打。 “不过齐子岭差不多也到极限了。”邵树德又讲起了好的一面:“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关城内发了疫病,被疾病搞死的人,可能比我们杀的还多。” 卢怀忠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 “我义兄李克用,已经遣使快马回信。他同意借道,同时令李罕之、安金俊二人‘见机行事’,这其实已经很够意思了。潞州薛志勤、晋阳康君立按兵不动,很显然不打算插手南边的种种纠葛。”邵树德说道:“与朱全忠的战争,只能靠我们自己。” “大帅还没忘了当初起兵的原因吧?”听了半晌,卢怀忠突然问道。 “没有。” “那好,武威军将士搬来晋绛之事,我来办。哪个兔崽子敢废话,我直接废了他。”卢怀忠道:“朱全忠、李克用,咱们一一扫平。” ※※※※※※ 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邵树德被侍女喊醒。 封绚枕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不远处特别打制的小床上,躺着他们的女儿,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可爱婴儿。 起身穿戴好戎服后,邵树德坐回床边,与封绚说了会话。随后便大踏步离开安乐殿,前往城外军营。 一千亲兵已经集结完毕,武威军九千步骑也已经整理好了一切。 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上万人离开了驻地,沿着驿道一路东行。 铁林军留守龙池宫,同时组织安邑、夏、闻喜三县夫子转运粮草。 十一月二十六日,大军抵达王屋县。 邵树德特意看了看这片新得的土地。 狭窄的山间河谷笼罩在浓雾之中,两月前厮杀的血迹早已不见踪影。 土地被一片片平整了出来。 黄色的土块被翻在上面,带着草籽和农作物的根茬。明年开春之后,这些土地都将种上农作物,给人带来的生活的希望。 落户王屋县的主要是来自河渭的羌种,以吐蕃、嗢末、羌人、党项为主,一共八千户,丁口万余。不过这是出发时的数字,现在最多剩下五千壮丁,人丁损失严重。 邵树德随意走进了一个村子。 吐蕃部民们正在小心翼翼的挑选着带来的青稞种子,尽量选粒大饱满的,一边选一边微笑。 脏兮兮的小孩牵着同样脏兮兮的山羊,在山坡上放牧。 少女们聚在一起,编着织物。好勇斗狠的少年在不远处角力,时不时往这边偷瞧一眼,见到女人们在朝他们指指点点后,浑身充满了力气,一板一眼地练了起来。 满脸皱纹的老妪跪拜在地,嘴里不停念叨着。 藏语已经颇具火候的邵树德与她随意聊了几句,吐蕃部民们听到后,全都轰动了。 这是真的赞普! “你大儿子攻齐子岭战死了,所以这地永远是你家的,以后让二儿子好好种地,短期内他不会再上战场了。”邵树德吩咐亲兵给老妪拿来了两匹绢。 老妪的二儿子其实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许诺给他家的地不能兑现,闻言立刻冲到了地里,静静地跪在那里,将头埋在黄土中。 拿命换来的家业,值!今后哪怕自己再被征召上阵,就算死了也不怕,家人和地还在,一家就有希望。 “大帅。”邵州营田巡官杜晓赶了过来,行礼道。 邵树德点了点头,继续行走在王屋县的乡间。 平地都开辟成农田,缓坡是果园和牧场,王屋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沉淀。 “邵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将士们反复厮杀得来的。”邵树德登上一处山坡,透过浓雾极目远眺,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用兵十余年。”邵树德继续说道:“在草原上能一日狂飙突袭百余里,在河陇能连打带降,拓地数百里,在关中能一口气吞两个藩镇。但在河南打仗,竟然每一寸土地都要反复争夺,还都是些价值不大的丘陵台地。征战之难,吾知矣。” 杜晓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邵树德。 “邵州,是我起兵以来得之最难的地方。好生经营,勿要让我失望。” “遵命。” “今天这场浓雾,或许会给我惊喜?”邵树德看着依然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突然笑道。 杜晓了然,立刻道:“大帅亲来督战,高都头定然会有斩获。” 邵树德笑而不语,依旧站在山坡上,俯瞰着朦朦胧胧的江山。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