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身上的白袍溅了几滴暗红的血珠,缓缓地迈过一个又一个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躯体,朝着马车一步步走着。 直至走到马车近前,慕迟的手却迟疑了,僵在半空良久,方才徐徐打开车门,却在看清马车内的女子时,瞳仁骤然紧缩。 这是……那个本该替嫁的婢子。 可若马车内是她,今日替嫁之人是…… 慕迟的脸色骤然苍白,之前将要触碰到却又逃避开的真相,就这样大喇喇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那个在丹墀上穿着嫁裳的人,是乔绾! 他亲眼目睹着一步一步迈入嫁给旁人的马车的人,也是乔绾! 她怎么敢宁愿嫁给未曾谋面的陌生人都要离去? 她怎么敢……让他看着她穿着嫁衣嫁给旁人! “公子……” 司礼小心地上前,慕迟却蓦地转身,眉眼冷冽如冰,嘶哑着嗓音道:“吩咐下去,封城门,备马!” * 接亲队伍甫一离开皇宫,乔绾便催促着疾速前行。 大齐使团只当如今天黑,金枝玉叶的昭阳公主担忧夜间宿于山林,便恭敬地应了下来。 使团的马都是一日千里的宝马良驹,竟真的在夜晚来临前到达了雁鸣山。 可再好的马都需要歇息,商议片刻,使团决定在雁鸣山处下歇息一会儿。 乔绾打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而后才发觉是在雁鸣山下,也是上次祭山大典的落脚处。 不远处,便是那处矮小的山崖,而越往上走,山崖越高,直到最上方,是如深渊一般的悬崖。 翻越雁鸣山,这条山路是必经之路。 乔绾看向山崖处,仿佛又看见了慕迟为乔青霓挡箭后、直直倒下去的画面。 从此,那个陪在她身边、只是个温柔小倌的慕迟彻底消失了。 也许该立一块墓。 为那个温柔如水的慕迟,也为自以为拥有一切的长乐公主。 “倚翠,我想更衣。”乔绾学着乔青霓的语气,温婉说道。 倚翠应了一声,找到使团说了些什么,再回来便小心地搀着她下了马车。 使团.派了两个侍卫跟随,在走到山崖前,确认前方再无路后,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乔绾平静地走到山崖旁的山林中,将喜帕掀开,却未曾更衣,只看着陵京的方向一动不动。 “公主?”倚翠关心地唤她。 乔绾回过神来,对倚翠笑了笑,转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公主在找何物?”倚翠不解。 乔绾没有说话,最终在角落寻到一块修盖幄帐的木板,她顿了顿,笑看着倚翠:“帮我一下吧倚翠。” 二人在山林中挖了一个并不深的土坑,将木板竖在其中,做成坟冢的样子。 乔绾站在坟冢前,定定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着远处的侍卫唤了一声“昭阳公主”,才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山路,和倚翠一同回了马车。 休整好后,队伍便要继续前行。 却在此时,漆黑的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一阵孤零零的马蹄声,正不要命似的朝这边疾驰而来。 乔绾推开车窗,诧异地朝那边看着,直到更远的远处亮起一片片火光,她心底蓦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快些走,可能是附近的山贼。” 使团的人诧异,却也来不及思索,唯恐遭遇不测忙催着所有人赶马上路。 山路越发艰难,马车颠簸着前行。 乔绾焦灼地朝后看去,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她却总觉得是慕迟的人追来了。 不知多久,行至山路中央,几支暗箭自山林中射出,直直射中了几匹奔驰的骏马。 凄厉的嘶鸣声划破夜空,马匹高高地抬起前蹄。 “有山贼!” “保护昭阳公主。” “……” 嘈杂惶恐的声音,兵器出鞘的声音,远处仍不断赶来的马蹄声…… 乱了。 一切都乱了。 直到大齐使团竭尽全力将马匹控制住,直到后方追来的马匹已能窥见那道雪白的身影。 却独独那辆最华丽的马车没有停下,马匹如发了狂一般,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时,以极快的速度地朝万丈悬崖狂奔着,没有半丝停留…… * 慕迟睁大双眸,目眦尽裂地盯着马车消失在悬崖之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