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被一桶一桶地送进去屋里去,血水被一盆一盆地送出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没过一会儿几个太医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赶来了,他们是神威大将军以自己的名义请来的。 若说神威大将军为何愿意帮贺云琛,一方面是他年轻时候受过贺老将军的提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他是看着贺云琛长大的,而在边城守卫战时,他上城楼上指挥作战,是江婷一直护着他,否则他很可能被流箭射死了。 即将城破时,贺云琛将他打晕,把他先送走,这些情意他一直记得。 更何况在四皇子眼里,他与贺家是一派的,贺家若是倒了,他这个手握兵权的神威大将军,就是下一个被开刀的人。 江婷一直守在门口来回踱步着,贺夫人把一个汤婆子拿过来放在她手里,又给她披上厚厚的大衣,柔声道: “心里着急呢吧?” “嗯。”江婷呼出一口热气,问贺夫人,“伯母,您怎么好像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贺夫人笑了笑,“怎么会不担心呢,只是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云琛他爹,他兄长,都受过好多次伤,我也这么守着,后来吧,我觉得哭丧着脸也没用,不若替他们祈祷祈祷,况且,我还发现……” “嗯?什么?” 贺夫人道:“他们贺家的男人,皮都挺糙的……只要不是……” 说到这里,贺夫人一顿,喉咙滚动了一下,勉强一笑,“唉,都过去了不说了。” 这时,房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太医带着自己的弟子出来了,下人们也把屋子收拾好了。 太医叮嘱了几句,贺夫人便贴心地让其他人跟着自己随太医抓药去,只留下江婷进去照看。 “去吧,你也累了,好好歇息会。” 听太医说贺云琛的伤没有伤到根基,贺夫人也就放心下来了,刚解封,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料理,她还是晚点再来看望贺云琛吧。 若是旁的女子听出贺夫人的弦外之音,定然会感到羞涩,但江婷就没这个觉悟了,点点头道:“好,谢谢伯母。” 贺夫人领着一群人走了后,江婷踏入房门,把门关紧,慢慢踱步到床前,站在床边打量着贺云琛。 这三个月,她和贺云琛都不好过,没有哪一日的神经不是绷紧的,如今事情小小告一段落,她也可以勉强松一口气。 三个月不见,贺云琛憔悴瘦削了不少,原本英挺如美玉的脸庞如今瘦得只剩一层皮,显得眉骨、鼻梁、下巴和喉结都更加突出,甚至昏迷中都皱着眉头。 下人只给他擦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梳洗头发,那一头青丝就这么凌乱地散在被子上,陷在脖颈里。 江婷掀开被子,摸了摸贺云琛的手背,发现尽管屋里燃着炭盆,他的手也冰冷的。 她把汤婆子塞在他臂弯里,给他掖好被子,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梳子,又拖了一个凳子来坐在床前给他轻轻梳头发。 手和梳子穿过发丝,将打结的地方梳开,又将断了的头发一根一根捡起来搅成团丢进炭盆里烧掉。 她脑海里回想起曾经在军营的时候,贺云琛也是这么给她梳头的,她总嫌弃他梳得太慢。 慕然,江婷的手顿住了。 她慢慢地拨开发丝,从里面捡出来两根白头发来,瞪着眼睛把白头发扯断,拿在手里久久不语。 半晌,她眨了下眸子,一滴泪突然滚落出来。 江婷有点怔忪地摸了摸脸,她也会哭?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