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行昏礼,下半晌来的人比上半晌更多。像袁家的姑娘们,就是下半晌随家里人一道来的,进门热闹寒暄,女孩子们眼看都出阁在即,静言已经与宣徽南院柴家定了亲,静好也正式开始说合亲事了,闺阁中的聚会越来越少,难得碰一次面,基本都是在这样的场合。 小院里的人多起来,明妆和静好退到了僻静处,坐在窗前喝香饮子。窗外簌簌下着雨,偶尔有风吹进来,静好今日倒是万分肃穆的样子,看了明妆一眼,悄声说:“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曾偷偷喜欢过鹤卿。” 明妆吃了一惊,“鹤卿?你既喜欢他,怎么不和外祖母说?现在你们都没定亲,还来得及呀。” 可静好却摇头,“我同我阿娘提过,阿娘也曾托人打探,但汤家一直没有消息,就知道这事不能成了。前两日定襄侯家来了人,和祖母说起侯府六郎,我看祖母好像很满意,这门婚事八成是要定下了。”说罢笑了笑,“定襄侯家能来提亲,我也是沾了你的光,否则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和王侯沾不上边。” 明妆听了,不过寥寥一笑,这上京的儿女亲事,到最后无非看门第 ,看关系。 “不过鹤卿哥哥一直不愿意结亲,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 静好听了,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才探过脖子和明妆咬耳朵,“他心里恋着一个人,想来没敢和家里人说,你猜这人是谁?” 明妆一脸纳罕,“汤家这样的门第 ,还有不敢说的亲事?他喜欢什么人?难道是禁中的公主?” 静好说不是,故作神秘半天,才吸了口气道:“是颖国公家的信阳县主。” 明妆猛然想起来,梅园那日吃曲水席,坐在上首那位端方的美人,满身富贵气度,在场的贵女们在她面前无不宾服,她当时就觉得这位县主不一般。如今听静好这么说,才明白了鹤卿初二日的搪塞,只说“以后告诉你”,想是心里也没底。 明妆想了想道:“枢密使府虽没有爵位,但官职不低,与颖国公府也不算太悬殊,为什么不敢提?” 静好说:“你不知道,两家以前有过节,汤枢使的弟弟和颖国公小舅子起了争执,被打瘸了一条腿。那时候颖国公登门求汤枢使高抬贵手,汤枢使没有答应,颖国公的小舅子就被流放岭南了,你想想,这样的渊源,还能结亲吗?” “哦……”明妆叹息,“鹤卿真是挑了一条难走的路,县主怕是也开始说合亲事了,两下里一错过,最后苦恋一辈子,想想也可怜。” 不过与表姐闲坐,聊一些秘闻趣事,倒是很容易打发时间。静姝年后已经出阁了,据说在光禄卿家过得很好,公婆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和妯娌之间算不上和睦,那也不打紧,反正各院过各院的日子。静言和柴家四郎见过面了,说那四郎生得好雄伟模样,往那里一站,像座小山。 闲话着,慢慢天色暗下来,满园都掌起的灯,终于听见人声喧哗起来,有人在喊:“易小娘子呢?易小娘子在哪儿?” 明妆忙提裙跑过去,喜娘托着一只红漆扇盒站在芝圆座旁,含笑说:“新妇子已经拜过了家堂祖宗,时候快到了,劳烦小娘子在这里候着。” 然后便听见外面一重重传话进来,高呼着“令月嘉辰,吉时已到”。 喜娘打开了盒盖,彩缎间卧着一把喜鹊登枝团扇,明妆在金盆里净手,将团扇取出来,交到芝圆手上。接下来新妇就不见宾客了,移到行帐后坐定,等着新郎来迎娶。 不久有闹哄哄的笑声传来,是新郎率着傧相们进来了,一行锦衣的男子,手里捧着花瓶、蜡烛、香球、妆盒等,算得是上京最耀眼的傧相阵容,个个出身不凡,个个器宇轩昂。 明妆一眼便看见队伍中的仪王,平时很庄重的人,今日却随众在发髻上插了一朵花。视线与明妆相撞,孩子气地咧出一个笑来,明妆看他那模样,不由失笑,在外人眼里也算郎情妾意吧。 然而似有另一道目光投来,没来由地让她心头一跳。朝对面人群望过去,李判就站在那里,沉默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目光依依,要将人含进眼里似的。 一瞬间,好像所有人的面目都模糊了,灯火辉煌下只余一个李判。 新郎和傧相走过去,到行障前行奠雁礼,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明妆脚下却挪不动步子,无言与李判对望。 天上细雨霏霏,迎面扑来,水雾一样。 不知什么缘故,她觉得有点委屈,有点心酸,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两日不回来,然而这样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