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这样说出来。 “阿爹从小教我如何忠君爱国,我一直嗤之以鼻。社稷易主本就是平常事,我又何必守着这山河呢?”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奉旨镇压九江的流民,遇见了你。”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照出流光般的灯火,星星点点,“你那时候才十岁?那样小,才到手的吃食转手就被他人抢去。” 崔锦之面容也流露出些微的怀念,“你当时偷偷给了我一个馒头,让我一定要记得藏好。” 十五岁的少年将军,黑甲森然,长戟在手,却轻轻抱住一个小孩,将她温柔地放在地面上。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小不点干裂的脸颊,“别怕,来救你们了。” 顾云嵩想起那个画面,眉眼如水般温柔,“可谁能想到,我当年随手救下的人,在几年后却摇身一变成了大魁天下的新科状元。” 那个时候的大燕,内忧外患,积重难返,君上软懦无能,百姓哀鸿遍野。 可浊浊乱世,却出现了一个她。 冒天下之不韪,挽狂澜于既倒,省刑罚,薄税敛,偃武修文,彰善瘅恶。 短短数年,天下太平,老安少怀。 “阿锦……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忠臣。”顾云嵩微微低下头,苦笑一声。 从遇到崔锦之的那刻开始,他才真正认识到家国河山的意义,远赴边疆,铁马战血,只为镇守大燕的每一寸土壤。 可梦里的她,却选择了辅佐祁旭上位。 他并非明君,甚至不如令和帝的容人气度,在崔锦之放手政权后,迫不及待地将她撕咬地干干净净。 其后奸佞当道,禽兽食禄,苍生涂炭,而她的头颅,却被高高地挂在城墙上,好不讽刺。 顾云嵩兴师讨伐,只为夺回她的尸首。 “我不知道,祁宥会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他喃喃道。 会不会和祁旭一样,如今的乖巧懂事,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崔锦之转过身来,撞入他的视线之中。 月光流转于她的娇颜上,柔靡温泽,淡淡清冷,温和地笑了笑,却坚定无比,“他是。” 崔锦之不是圣人,也不能借助管理局的力量,只能靠自己判断每一步的选择。 前世她从选择祁旭那刻起,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虽然在后来的日渐相处中发现他并非最合适的储君,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能力再花上数年时间去重新培养一个人,只能拼尽全身,尽力匡扶他。 可她还是赌错了。 “四殿下,就是我想要的明主。”冬日的朔风呼呼作响,将街道的灯火吹动地跳跃不止,她单薄瘦弱的背脊却挺得笔直,立于寒风中,内敛却笃定,“他刚毅善断,机变隐忍,纵幼时受尽冷眼折辱,可从没有失去仁义之心。” “能辨明忠奸,革除积弊,也能恩威并施,举贤任能。” 她为祁宥挑选的伴读,个个奉他为主,绝不背离;在闽州时,他杀伐果决,没有妇人之仁;修筑水坝时,与百姓同吃同睡,风雨无阻地检查巡视。 “纵然他还有成长的空间,可明君之相已初见雏形。” 崔锦之双手拢袖,沉稳地俯视着整个大燕,那双黑眸蕴藏着最浓厚的力量。 “我信他。” 信他,能为万世开太平。 崔锦之上前一步,凭栏远眺,衣角翩飞,溶溶月色之下,似玉山之将崩,她道——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最多十年。” 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刮过,将顾云嵩的心一点点撕裂开来,仿佛有什么鲜红的液体缓慢地流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