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怖的景象,又将人狠狠地抱紧,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一样。 崔锦之被他冰凉的铁衣硌的生疼,鼻尖还萦绕着淡淡血腥气,还没反应过来,顾云嵩却先一步放开了她。 他面容憔悴,双眸全是血丝,下颌布满胡茬,整个人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崔锦之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拉了进来,又关上门为他倒了一杯清水。 顾云嵩从进门就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画进脑海中,直到此时,感受着屋内温暖如春的气息,他方觉得这几日无时无刻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消散了几分。 他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声音沙哑无比。 “我做了个梦。” 第六十章 相约 崔锦之心头重重一跳,好似猜到了他梦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什么样的梦,能让定远将军怕成这样?” 他不敢错眼,只一瞬不瞬的望着崔锦之。 梦里是无数血污混杂着腥土,余光中尽是点点火光,顾云嵩的怀里抱着不会说话、不会呼吸的她。 他亲吻上她披散开来的长发,企图用残存的体温唤醒她。 可是不会再醒来了。 沉重黑暗的潮水漫过四肢百骸,在一次又一次不经意间的呼吸中窒闷住他的口鼻,无情地侵蚀着他破碎不堪的魂魄。 最终她没能成为安定天下、名留青史的文臣,他也抛却了自己一生信仰,剑指京城,只为带回她的尸身。 太真实了,顾云嵩愣愣地想,就好像他真真切切地经历过这一切,死寂的情绪还残留在他的心口,紧紧缠绕着四肢。 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顾老将军战死沙场,独留他一人撑起大厦将倾的大燕时,顾云嵩没有怕过;敌人的箭矢穿透过他的肩骨,铁骑无情践踏时,顾云嵩没有怕过;瘟疫四起,流民暴动时,顾云嵩亦没有怕过。 可在他怎么也捂不暖崔锦之冰凉的脸庞时,顾云嵩却怕了。 从来桀骜快意的将军,抱着他此生钟情,落下滚烫的泪珠。 漫长岁月中悄无声息的爱恋,化作最后一个拥抱,炙热又沉默着熊熊燃烧。 顾云嵩回过神来,才觉得寂静的冰河之下,一颗心脏缓慢地复苏着,血液重新流动,汩汩流走于五脏六腑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摇了摇头:“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说完,连他自己也笑了笑,觉得荒诞极了。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他提前了足足五六日,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就是为了见到她。 此刻终于安定下来,他才觉得周身涌上浓浓的疲乏,累得手脚都动弹不了分毫。 崔锦之同他多年的默契,自然也没追问他到底梦见了什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陛下还未回宫,你无令进都城,怕是不妥。” 按照规矩,回京述职的主帅须得等候在都城外,皇帝点头了才能进京。 “陛下上个月便提前下了诏令,许我进城。” 顾云嵩难耐地转了转肩头,厚重的铁甲撑着他的身体,难以放松下来,“通州大营的总阅什么时候结束?” “这几日已经开始了,正式回京后怕是得过四五日之后了。”崔锦之将顾云嵩的动作收进眼底,缓缓开口,“穆傅容被调进了通州大营。” 他动作一顿,蹙眉道:“穆家那个嫡子?怎么把他放到京城来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