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整试图劝他:“公主曾在会稽居住,泽国水乡,兴许会水……老奴这就叫人再去江中打捞,一定会没事的。” 桓羡耳边却是一片嗡嗡之声,剧痛在心脏处蔓延开,五脏如裂。 他看着冯整的嘴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下意识颔首,想要开口应个“好”字,喉咙处却漫上一阵猩甜,一口鲜血应声喷在珠帘之上。 当日,漱玉宫中传出消息来,天子患病,不能参加原定于未时的华林园听讼,改请万年长公主主持。 白日里羽林卫各处搜查已闹出了些风风雨雨,薛稚葬身江中、皇帝病倒一事,自然也传进了宣训宫中。 得知皇帝咳血,太皇太后只冷冷一笑: “他诬陷忠臣、强抢臣妻的时候,人家都没咳血,他又咳什么血呢?” 又嘲讽地道:“少年咳血非福寿之辈,以我之见,陛下还是早些找些宫人留个后吧。省得我这把上了年纪快要入土的老骨头,到时候还得替他操心国家承继之事。” 何太后却是心疼得红了眼,亲自入漱玉宫探望照料,又劝他:“你这又是何苦呢。” “强扭的瓜本是不甜的。何况你也把她逼得忒紧了些,她终究是你妹妹,待你也是如兄长般的崇敬,哪有才发落了妹夫就要妹妹跟你的……” “逝者不能复生,既然她冒死也要逃离你,就一切向前看吧……你还有阿菀呢……”何太后叹着气道。 嫡母还在耳边喋喋不休,桓羡却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脸色青白,一双眼爬满血丝。 是他把她逼得太紧了吗? 好像是啊。她明明已经很乖顺了不是吗?是他偏要以那些下流法子折辱她,企图让她彻底死心,安于做他的笼中鸟。 他以为,只要再逼她一点点,她就能彻底臣服,死心塌地地留在他身边,如果早知会是这个结局,他一定不会再这般逼她。 可惜,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次日,天子如常参加朝会,一点儿也看不出昨日的“病重”之貌。 何钰与何太后都长松了一口气,毕竟,天子与十三娘的婚期将至,他们可不愿看见再因薛稚生出什么岔子。 漱玉宫的掌事宫人与看守大通门的城门侯俱被严惩,朝廷又恢复了往日秩序,太常寺与礼部依旧忙忙碌碌,全力为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做准备。 乐安公主与建武将军先后离奇消失、或许葬身鱼腹的事就如栗沉大海,朝臣们讨论了一阵后,便再击不起什么风浪。 虽则派去陈郡讯问卫国公夫妇的羽林卫还未归来,但当日长江水面众目睽睽,又有证物,想来是作不得假的。于是颇为二人可惜。 陆韶却不这般想。 下朝之后,他没有回府,而是去到长干里的那处宅院。 师莲央已经等候在室中了。进入门中,她正在抚琴,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他在旁坐下,耐心地听完,慢条斯理地饮下侍女刚奉上的茶汤,问:“昨日乐安公主坠江之事,你怎么看?” 暗卫江澜安静地侍立于侧。 师莲央美目倩盼,面上并无伤怀。妩媚一笑:“不过是处障眼法罢了。” “哦?”陆韶眉目微挑,似乎来了些兴趣。 师莲央停下演奏:“声东实为击西。昨日长江水面上公主坠水之事只不过是出障眼法,陛下是被伤心蒙蔽了头脑,眼下或许不知,但很快,就能顺路查到南边去。” 所以她才觉得薛稚可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逃,总会留下踪迹,一旦等到陛下醒悟过来,下令搜捕,他二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过是蝼蚁无济于事的挣扎罢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