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烛火微朦, 映在锦屏罗帷上皆是影影绰绰一片。 伏胤停在门边,即使距离寝阁还相去甚远也不敢抬头张望。 “这有什么好降罪的。”看罢密报,桓羡皱眉说道,浓密眉宇间犹缀着不知因何凝结的汗珠, 亦在穿殿夜风中依依成烟。 他回过身来:“派人继续盯着王仪, 既是云锦, 他家里造不出来的。想办法,找到那云锦的来源。” “记住,朕要的是证据。” 伏胤应了声“是”,下意识抬眸觑了一眼,目及陛下满是划痕的□□胸膛,又是脸上一红,匆匆地行礼离去了。 桓羡微愕,尔后却因属下的反应而恼然起来,将那纸密报在青瓷人形灯台上点着了。 云锦只能由锦署专人织造,十分耗费心力,对方采用云锦是为了坐实卫国公府“逾制”、“欺君”的罪名,但也同样会留下蛛丝马迹。 陆氏百年望族,门生故吏满朝,此次要做的,就是要剪除他的羽翼。 次日清晨,看守谢府的羽林卫便自卫国公谢敬书房的书柜夹层中,“发现”了他私藏的帝王冕服与通敌书信。 证物呈至玉烛殿,天子龙颜大怒,当即命人将“证物”送去了御史台,将还在病中的卫国公与其世子连夜提审。 卫国公自是不认,情绪激动之余,又晕厥过去。御史台不得不中止审问。 与此同时,留守并州的万年公主与御史台官员也渡江返回京中。天子命人开司马门以迎,亲自出城,迎回皇姊。 是日秋高气爽,鸿雁南飞,列朝百官都迎立于巍峨城门之下,万年公主被侍女从车驾中扶出时,几被那震耳欲聋的“公主千岁”声震得恍如隔世。 她立在车上,抬目望着司马门巍峨的城墙与其后恢弘的宫阙,未被面具遮掩的半边脸颊现出一丝迷惘,恍落梦中。 从十三岁离开台城,她未有一日不思念这魂牵梦萦的故乡。然而此时再见,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久久地,不能回神。 她久立不下,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公主那张为黄金面具遮去半颊的脸。 半张面媚如桃花,尚未被大漠风沙与沿途星霜覆上岁月的痕迹。 另一半却牢牢掩在面具之下,只在与金链与耳郭相连处漏了一缕结痂的淡淡绯色。 那是,一个女人的苦难。 耳畔垂着的金链在风中泠泠轻摇,司马门下,鸦雀无声。桓羡缓步上前,朝车辇上似是愣住的堂姐轻唤一声:“皇姊,辛苦。” 这一声,明面上道的是她为国远嫁十三年的风尘困顿,实则是为并州之局的平稳过渡。 此次北境之事,的确是他离去前的安排不错,但以桓瑾一女流之辈,能稳坐并州、未让他南返的消息传出亦是不容小觑。 若是随便换个朝廷公卿过去坐镇,怕是他人还没过黄河,建康这边就已收到了消息。 所以,用谁不是用呢?桓瑾虽为女子,却无旁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附于他。比起乌衣巷里那些汲汲营营只为门户私计的乌合之众,倒是可靠的多。 钟鼓礼乐重新响起,浩浩荡荡地迎接公主步入司马门,进入太极殿宴饮。 宫殿之中,礼部与太常寺早已备好了酒宴,桓羡亲扶皇姊在御座右首的尊位上坐下,接过礼部侍郎陆韶亲递过来的酒,向她敬了一杯:“此次并州之局,全赖皇姊。阿弟敬阿姊一杯。” “陛下过誉了。”万年公主起身辞道,脸上淡淡,“万年只一妇人,于社稷之助益有限,北境之事,还是要靠江御史这样的人中龙凤,与陛下的慧眼识珠。” 这话其实也不算托大,她只在陛下南下之后,命并州刺史将所有城门都封锁起来,除却必要的军事行动不得外出,全力封锁消息。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