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方宸低低地笑,喉结轻颤,听着却无边悲怆,“一个不该存在的实验体,一个会伤人的怪物。过去如此,将来,还会是这样。是不是...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出那间实验室,一生都被囚在那里,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了?有些事,不会发生;有些人,根本就不用死。” “当然不是!胡说什么!” 任钱极力反驳。 “呵。” 方宸又笑,醉意上脸,苍白的脸颊涌起两片极淡的红。他的头无力地垂着,睫毛下压,像是液位高涨的水坝,极力压抑着澎湃的潮涌。 任钱心疼地捶胸。 他知道方宸其实什么都懂,但此刻,所有理性都在令人窒息的事实面前瓦解崩溃,再多劝慰,也无法消解他内心的愧疚和痛苦。 所以,他放弃了劝说。 他单手勾着方宸的脖子,头碰着头,给他讲故事。 “我跟刘眠的事,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被那个人背叛后的整整三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任钱说,“有天,憋得实在难受,根本喘不过气来,手脚发抖,被人送到医务室里。军医查了一顿,给我扎了针,没什么用,该抖还是抖。” “……” “然后老李就来了。他把我背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给我了一瓶呛人的烈酒,就搁在我眼皮底下,撅着屁股对着我眼睛吹。”任钱指了指自己浅浅的眼窝,心有余悸地说,“辣得我呀,哭了整整三个小时。” “……” “然后就好了。”任钱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后,那一晚,我睡得特别香。” “……” “别这么抗拒,也别硬扛着。这可不叫坚强,这叫逞强。”任钱掐了掐方宸的脸蛋,“小子,只有容许自己的懦弱,才能算是真正的勇敢。” “...是吗?” “嗯。” 任指挥官抹掉眼窝的泪意,摘下了五十三号军帽,轻轻地搭在方宸的头顶。帽檐压过了前额,挡住了方宸的眼睛。 “有我陪你哭,不丢人,是吧?” 过了许久,一滴泪划过侧脸,在帽檐的阴影掩护下,慢慢滴落下颌。 任钱装作没有看见,又替方宸把帽檐向下压了压,悄悄地起身,留给他一个释放的空间。 出了门,看见温凉还在门口站着,寸步不离。 任钱擦了擦眼泪,说:“他醉了,你进去陪他,没事的。” “再等等吧。等他准备好了,我就进去。” 任钱叹了口气,拍拍温凉的肩,将这进退两难的困境留给了他们二人。 除非他们自己想明白,否则,这死结终究是无法彻底消解。 温凉在门外守到夕阳落尽,明月高悬。 屋内逐渐凉了起来,温凉终于推开那扇门,站进了那间逼仄的储物间。 方宸靠着墙睡了,月光洒在他身前半米,只映亮那只破碎的戒指。温凉慢慢地走上前,拾起那枚戒指碎片,然后单膝蹲在方宸面前,用手替他拨开垂落的发丝。 细碎的声音略微唤醒了方宸的神志,他模糊着抬眸,看见明月清辉落在一人的肩上,而那人正低头看他。 “温凉。” 他轻声喊,声音裹着朦胧的醉意。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腰间搭了一只熟悉的手,力道温柔。方宸借力坐了起来,被拥入怀中。滚烫的额头抵着那人的肩,被肩膀处的凉意激得一颤。 又有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覆在他的前额,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伤口发炎了,发烧了。我们出去好不好?” 那人略带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声音低沉,耳膜震得方宸又是一颤。他摇了摇头,低声说。 “不想出去。” 方宸难得一见的怯懦和踌躇,温凉没有逼他,只是轻声地说了一个‘好’。 似有脚步声响起,又消失,房间里重回安静。 方宸恍然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思绪混沌地在噩梦里沉沦,身体里像是有火烧过,疼得他大汗淋漓,一度窒息。 痛苦到了极点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方宸很想就像这样睡过去,再也不用理会这荒诞的现实。 “方宸。” 可是他听见有人在叫他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