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才准了。 袁天罡病遁了,新任太史令李淳风则另辟蹊径,他开始上起了夜班!夜里星星跟他一起上班,白天他就无影无踪了,搞得那些想让他起卦占星的亲王朝臣们连人影也摸不着他的——大家作息完全反着啊。 这两位遁了,姜沃的工作量就翻了一番。 每日接到的名刺雪花似的,有为了正事来的,也有为了套话套近乎来的。姜沃每晚都要在灯下整理一遍,安排明日的面见顺序与言谈应对。 “晋王府长史的名刺。”媚娘拿着这一张奇道:“这上头没写缘故呢,也没写日期。” 姜沃抬头笑道:“哦,想来是那件事。” 就把年前晋王托付给她的事儿说给媚娘听,因连带着太子的花边新闻,两人就小小声说,在灯下咬了一会儿耳朵。 媚娘听完后不免摇头感叹:“如此说来,那崔家郎君真是命途多舛。” “可不是。”姜沃赞同。 这位崔郎年少失怙,亲眷刻薄,亲事差点被人当筹码卖了,几乎是叛出家族才避免了被人绑去成婚。刚在晋王府做了两三年安稳官,又受到太子之事的连累,被调任到鸿胪寺,不得不出使西域吃沙子去。 不比别的世家子,朝廷给的官位不喜欢,甩袖子不干了,回家躺平享福去。 崔朝几乎是不能再回到崔氏去了,之前他把崔氏内部家丑外扬,已经得罪了家族。这会子若是回去,只能接受任人摆布的命运。 于是这使节他不做也得做。 媚娘想起一事:“是了,怪道上回刘司正和于典正说的眼泪汪汪的,只道崔小郎君命苦,原来是为了这事。” 崔郎离京,晋王固然伤心,但掖庭宫女们更伤心! 笔杆抵在媚娘腮边,越发显得她肤色如菡萏一般,透着莹莹的粉色,很是娇丽,她凑近姜沃道:“晋王既然是私下里托请你,想来不会将崔郎君带去太史局。” “若是定了马球场、蹴鞠苑之类的地方……” 姜沃跟媚娘呆久了,不用她说完就接话道:“若是定在姐姐也能去的地方,我就提前告诉你——姐姐早就想看看传说中的崔祭酒是不是?其实我也没见过,倒也期待的很。” 主要是刘司正这种颜控,每回寻机会见到崔郎君后,回来都描述的天花乱坠,能亢奋好几天。 搞得两人不免好奇起来:都是人,到底能好看成什么样啊! 就想着亲眼看看。 媚娘是贞观十一年春入宫,如今马上就要呆足四年了,然而这是很枯燥的四年。她就像一只活泼轻盈的鹿,却被困在了一个小小的只能容转身的牢笼中。 后妃这个身份,已经让媚娘厌倦极了。 她很多时候都深深遗憾,自己不是个宫女入宫,不能如宫正司的女官们一般忙碌差事,还能四处走动,见外男也是寻常事。她们在嘴里随口说着的谁是俊相公谁是丑大臣这种家常嬉笑话,让媚娘羡慕不已。 现到了九成宫,有这样的机会,媚娘是真想见见那传说中的崔郎。 见姜沃一口应下,媚娘却又反过来有些不安道:“若是不合时宜,便也罢了,我不过一时起意,并不是什么非看不可的事儿。可别连累你,让晋王觉得你透漏了消息。” 姜沃笑眯眯:“嗯!” 朋友之间,互相帮衬是常有的事,但朋友间的情分最忌损人利己。媚娘虽然对传说中的崔郎很感兴趣,但那也是在不对姜沃造成困扰的情况下,才会去围观。 姜沃却很想替媚娘做成这件事。 她知道,媚娘这些年像是被关着局促铁笼子里的海东青一样,过得并不开心。 * “姜太史丞也去看猞猁啊?” 往九成宫兽苑去的路上,姜沃遇到了尚衣局和尚食局的几个女官,显然她们刚从兽苑出来,正在谈笑,见到她,停下来彼此见礼。 其中活泼的就笑道:“那快去吧,兽苑今年养的猞猁真是漂亮!听说今儿还要放几只豹子出来练捕黄羊呢!可惜那些西域豹奴不通咱们的官话,总不让我们近前。” 九成宫兽苑中豢养最多的就是猞猁豹子等物——并不是观赏动物,而是纵马狩猎时最常用的小帮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