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迫一笑:“这是奴才自己编的五彩绳,图个吉利。” 沈砚一双黑眸沉沉,平静淡漠。 身处高位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冰冷刺骨,小太监战战兢兢,伏首跪地。 沈砚这人喜怒无常,手段狠戾。 小太监欲哭无泪,只当自己今日的五彩绳白戴了,他颤巍巍跪在地上,心生悔意。 若早知如此,今早该多吃两个肉包子的,至少到了地下,还不是个饿死鬼。还有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十两银子,若是他走了,也不知道那银子便宜了谁。 小太监胡思乱想,连自己死后埋在何处都想好了,倏然听见案后传来沈砚淡淡的一声。 “起罢。” 小太监瞪圆眼睛,颤抖着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陛、陛下?” 半盏茶后,小太监晕乎乎抱着十两银子,自御前离开。 黄花梨大理石案上,沈砚垂首凝眉,手中的五色丝线连着拆了系,系了拆。 紧拢的眉宇笼罩着浓浓的阴霾。 岳栩垂手侍立在一旁,以为沈砚是一时兴起,他低声:“陛下,宫中的绣娘定当擅长,若是陛下想要,属下即刻……” 沈砚面若冰霜,如墨眸子似千年枯井,淡淡朝岳栩望去。 岳栩当即噤声,低头不再多言。 日光恼人,江面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少顷,又有龙舟渡过终点。 下首舞姬轻歌曼舞,款步翩跹。琴声如仙乐,舞姿似仙人。 窈窕细腰,楚楚动人。 青纱帐幔后。 岳栩垂首,悄声抬眸。案上的五丝线乱糟糟地缠绕在一处,沈砚双眉紧皱,不知第几回解开手中的五丝线。 又编错了。 岳栩不动声色低首,默不作声为沈砚记着时辰。 一刻钟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又半个时辰过去。 终于,上首传来沈砚低低的一声:“岳栩。” 岳栩拱手上前:“属下在。” …… 杨柳垂金。 柳树下,秋雁和白芷一左一右,手执芭蕉扇为宋令枝扇风。 秋雁眼睛笑没了缝:“若早知如此,少夫人不该这么快下楼。说起来也好笑,奴婢还从未见过有人划龙舟翻江里去了。” 秋雁捂着肚子,差点笑断气。 翰林院一众学士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平日里哪曾做过这样的苦力。 方才不甘心落人身后,拼劲全力划桨,结果不知是谁出了岔子,竟将龙舟划翻了,惹来岸上百姓连声大笑。 翰林院众人手忙脚乱,凫水的凫水,救人的救人,道不出的狼狈不堪。 本想着就此结束赛事,不想翰林院的学士又不甘心半途而废,重振旗鼓,再次朝前泊去。 宋令枝在底下站了大半日,也不见贺鸣的龙舟。 白芷挽唇笑:“还好这一处僻静又阴凉,不然在这太阳底下站着,还不得累坏了。” 宋令枝跟着笑:“我们还好,怕是那些学士才辛苦,也不知道过了今日,明日还能不能拿得动笔。” 话落,又转首望向白芷,“衣衫可让人备下了?贺哥哥刚刚落了水,怕是衣衫都湿透了。再让他们多煮两碗姜汤来,省得染上风寒。” 白芷笑着道:“少夫人放心,衣衫和姜汤早命人备下了。先前闽南送来的果子,奴婢也让他们一起备着了。” 她揶揄,“少夫人如今果真是成家了,平日这等子小事,哪里见少夫人放在心上。” 宋令枝双颊泛起绯红,手执团扇在白芷手背上轻拍。 “你如今也和秋雁学坏了,赶明儿我定当……” “宋姑娘。” 身后忽然落下一道熟悉喑哑的声音。 宋令枝身影一颤,转身,入目只有岳栩一人,并无那人的身影。 白芷当即挡在宋令枝身前,面露警惕:“岳统领寻我家少夫人,可是有事?” 岳栩拱手,自怀中掏出一条五彩绳。端午佳节,为祈福纳安,人人都有戴五彩绳的习俗。 宋令枝本想着回高楼再戴,故而此刻她手腕上空空如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