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下意识抬手遮脸。 广袖松垮,挡住了大半张脸。 陡地,一人朝自己飞扑而来,拥着宋令枝朝旁边滚去。 沈砚手上的匕首如箭矢飞奔而去,直落入云黎身下的马首。 嘶鸣响彻,而后只闻哐当一声重响,那马直瞪着一双眼珠子,彻底倒在地上。 云黎也跟着摔下。 那处恰好是草丛,云黎勉强捡回一条命:“三殿下,宋姐姐?宋姐姐?” 宋令枝双眼朦胧,眼前迷蒙不清,浑身上下似散了架,骨头疼得厉害。 她看见灰蒙蒙的天,看见繁茂昌盛的松树,看见……沈砚愕然的双目。 耳边似乎有千百个人在唤自己,她好像还听见了秋雁的哭声。 再然后——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 “荒唐!实在是荒唐!” 寝殿内,皇后来回踱步,一身石榴红圆领长袍映着迤逦日光。 她怒瞪太师椅上的沈砚,恨铁不成钢,“砚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你今日真的在马蹄下……” 皇后一手抚额,不敢回想先前在猎场的一幕。 隔着一扇缂丝屏风,太医院院判跪在宋令枝榻前,青纱帐幔后,宋令枝一张小脸苍白无半点血色,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垂在榻边。 秋雁双眼红肿,拿丝帕垫在宋令枝手上,供太医诊脉。 寝殿落针可闻,只闻秋雁低声的啜泣,她双足跪在地上,恳切哀求:“太医,求你救救我家姑娘!求你!” 太医一怔,赶忙让人扶秋雁起身:“下官定全力以赴,只是宋姑娘身上伤得厉害,累及筋骨,若想要下地,恐怕还得费些时日。” 秋雁跌坐在地,她双目怔怔:“是说、是说我家姑娘无性命之忧了吗?可她刚刚……” 宋令枝刚刚差点连气息都没了,太医为其施针,方才渐渐有了脉博。 太医抚须长叹:“确实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宋姑娘如今伤得重,还得过两三天才能醒来。下官这有些 许麻沸药,若是姑娘疼得受不住,可服用一二。” 秋雁感激涕零接过。 太医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薄汗,又提着药箱,穿过缂丝屏风,拱手向皇后和沈砚回话。 皇后不耐烦听他提起宋令枝,双眉紧皱:“除了皮肉伤,再无别的了?” 她还以为宋令枝定会小产。 太医面露怔忪,而后摇摇头:“其他的,下官暂时看不出,想来应该是没了。” 皇后沉着脸,满腹心思重重,余光瞥见下首的沈砚:“三殿下如何了?” 太医俯身为沈砚请脉,除了手背上一两处擦伤,沈砚身上并无大碍。 皇后长松一口气,又命人送走太医。 殿中安静无声,青花瓷缠枝纹三足香炉上燃着安神香,皇后一手抚着心口:“砚儿,你随母后出去,母后有话同你说。” 沈砚不为所动:“母后有话,直说便是。” 皇后心口肿胀,望着沈砚不明所以:“砚儿,你是皇子,怎可如此鲁莽?若是再有下回,你定不能再……” 沈砚面无表情抬起头,那双黑眸幽深平静,似古井无波。 他意有所指:“……母后还想有下回?” 树影参差,蝉声满院。 明明是盛夏时节,然望着沈砚那双眼睛,皇后没来由心生怯意,不寒而栗。 染着蔻丹的长指甲紧掐入掌心,皇后强装镇定:“砚儿这话,是何意?” 沈砚面不改色,手中的青窑红釉杯轻搁在案几上,他喉咙溢出一声笑。 “我听闻,马厩那死了两个太监。” 皇后眼神掠过几分闪躲,她掩唇轻咳两三声:“猎场出了这种事,他们畏罪自缢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怕牵连家人罢了。” 沈砚不动声色,掌心的青玉扳指轻转:“是么?可我怎么听闻,那两个太监屋内还搜出了五十两金子……” 皇后眸光一顿,心里暗骂自己的人出手慢,叫沈砚发现了金子。 她清清嗓子,不以为意:“这有何稀奇?他们在马厩做事,兴许是收了哪位贵人的赏银,又或是从别处窃来的。” 皇后不想同沈砚继续聊小太监的事,只温声朝他笑笑:“这事母后自会为你做主,你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话落,皇后起身,目光轻飘飘在屏风上掠过。隔着缂丝屏风,隐约可瞧见屋内身影绰约,宫人来回走动。 “至于旁的,待宋姑娘醒来再说罢。” 宋令枝如今卧病在榻,赐婚一事自然往后延。 沈砚轻笑一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