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闭眸,浅浅应了一声,似不经意提起:“找个机灵点的,将那熏香送去余贵人手上,她知晓如何做。” 岳栩双目瞪圆,愕然。随即低头,少顷,方低低应了一声“是”。 须臾又担忧:“殿下,皇后娘娘那……” 皇后连着三日宣沈砚入宫,沈砚都置之不理,皇后娘娘今日气得又在坤宁宫发了好大一通火。 岳栩拱手:“以宋姑娘的身份,皇后娘娘怕是不肯轻易赐婚。且宋姑娘之前同贺公子成过亲……” 这事江南人人皆知,皇后若是知晓宋令枝的真实身份,更不会应允沈砚同宋令枝的亲事了。 躺椅上闭着的一双黑眸忽然睁开,沈砚眸光阴冷昏沉,青玉扳指在他手心轻转。 那双冷冽眸子犹如利刃,凌厉落在岳栩脸上。 岳栩一时噤声,喉咙似被人牢牢扼住,再发不出只言片语。 不寒而栗。 沈砚眸光淡淡:“当日同枝枝拜堂的,是我。” 岳栩低垂着脑袋,再不敢多嘴一句:“属下明白了。” 月洞门前忽然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凌乱错落。 耳边遥遥传来秋雁的声音:“姑娘,您慢些走,奴婢追不上了,姑娘、姑娘?” 隔着满地的日光,宋令枝气喘吁吁,钗乱髻松,日光无声落在她肩上、眼角。 她眼睫好似还有泪珠低垂,欲坠不坠。 秋雁落后两三步,奔至宋令枝身侧,她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您怎么跑那么快,三殿下……” 遥遥瞧见廊檐下的沈砚,秋雁当即噤声,朝沈砚屈膝行礼。 余光瞥见身侧一动不动的宋令枝,秋雁悄悄伸出手,拽拽宋令枝的衣袂提醒:“……姑娘。” 宋令枝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地、怔怔地朝沈砚走去。 日光迤逦在青石板路上,无声无息。 湘妃竹帘轻垂在檐下,沈砚起身,经过岳栩身侧,沈砚漫不经心:“我听闻,宋瀚远在海下寻到一座金矿。” 沈砚轻声勾唇,“他倒是运气好,若是采快些,兴许还能赶上女儿的亲事。” 岳栩垂首敛眸,掩去眼底的震惊之色。 三殿下还是三殿下。 他终于晓得,沈砚为何要力排众议,迎娶宋令枝为妻了。 院落寂寥,只余树影婆娑。 宋令枝款步提裙,一步步朝沈砚走近。 来的路上她想过无数,想歇斯底里和沈砚大闹一场,想质问沈砚在想什么,明明说过她配不上芙蓉院,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余晖落尽,日光悄然无声从檐角滑落,宋令枝缓缓步入檐下那一片阴影。 目光哀切,是愤懑亦是不甘。染着百合花汁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她眼中晦暗无光,似团团死灰。 岳栩拱手,无声告退。 廊檐下只剩两道身影交叠在一处。 掌心印出深刻红痕,宋令枝深吸口气:“你……” 沈砚面上淡淡,目光越过宋令枝,落在院中站着的秋雁脸上。 他声音冷若冰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顷刻,院中乌泱泱跪了一地,为首的秋雁伏地叩首:“殿下恕罪,是奴婢一时疏忽,才让姑娘……” 沈砚的目光冷如寒潭,秋雁瑟缩着肩膀,连连叩首。若她也如白芷一样被赶出府,宋令枝身边就真的无人了。 秋雁泣不成声:“求殿下饶过奴婢这一回……” 余下奴仆亦是跪倒在地,满院空荡孤寂,衬得秋雁的哭声越发悲怆凄冷。 宋令枝怔愣站在原地,目光麻木不仁。酝酿了一路的胆量在此刻消失殆尽,松垮的衣袂无力垂落。 云鬓松散,步摇轻晃。 四肢力气泄尽,她好像忽然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如同掌上黄鹂,沈砚轻而易举,一手就能捏断自己的脖颈。 又或许,他只要动动嘴皮子。 譬如现下。 台矶下首的啜泣声不绝于耳,宋令枝偏首,逆着光行至沈砚身前:“殿下,让他们起来罢,此事与他们无关,是我刚才跑急了些。” 她抬眸觑着沈砚,“殿下,我刚刚……去过芙蓉院了。” 沈砚目光重落回宋令枝脸上:“若是还想要什么,和管事说,他自会料理。” 他声音极轻,“再过两日,我会同父皇请旨赐婚。” 宋令枝双目圆睁,便是先前从那嘴快的婆子口中得知赐婚一事,宋令枝还是愕然:“为何?殿下为何……” 沈砚垂眸凝视。 如青松笔直的身影立在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