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热茶从茶壶倾泻而出,悉数落在画本上。 岳栩瞳孔骤紧,疾步越上前,眼疾手快在沈砚手上施了几针。 细长银针尖锐,亮得晃眼。 许是用力过甚,些许鲜血沁出薄肉。 满地狼藉,凌乱不堪。 沈砚一手抚着心口,只觉周身似坠入冰窟,百爪挠心,一会又觉身在熊熊烈火之中。 帐幔轻掩,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心口那股悸疼终于退散。 岳栩半跪在脚凳上,手上十来根银针,他面色严肃:“主子,这次毒发比往常快了半月。若是长此以往,属下怕……” 沈砚揉着眉心,手腕上的旧伤本欲痊愈,如今又添上新的一道,是他方才自己划伤的。 沈砚身中奇毒,岳栩虽擅用毒,然沈砚身上这毒,他却迟迟未能解开。 沈砚垂首敛眸:“关在地牢的药人呢?” 那本该是死囚,本就是将死之人,拿来试药正好。 岳栩低头:“属下无能。” 十来个药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还是瘫痪的。 沈砚毒发加剧,岳栩却仍找不出解读之法,他抱手跪地:“属下已让人重新去寻合适的药人,想来不日便有回信。” 沈砚轻“嗯”了一声,挥袖示意岳栩退下。 满地的狼藉早有奴仆洒扫干净,那沾上热茶的画本自然而然留在竹案上。 沈砚眼皮轻掀,眸光不经意掠过那画本上的一幕,倏然一顿。 …… 日光乍泄。 湘妃竹帘半卷,宋老夫人疼惜孙女,便是浴池地上用的砖,亦是碧绿凿花。 水声潺潺,氤氲白汽飘渺,化成无形的雾升腾至空中。 既是演戏,自然要做全套。 宋令枝拥着绣衾,轻倚在金漆木贵妃榻上,身后枕着青缎引枕。 梅花式漆木小几上摆着果馔糕点,另有一个十锦攒心盒子。 白芷款步提裙,悄悄挪步至槅扇木窗前,隔窗眺望。 环顾四周,却不见那张婆子探头探脑的身影,廊檐下只站着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对上白芷的视线,小丫鬟当即站稳身子,不敢再东张西望。 白芷招手,唤人上前:“你过来。姑娘的玫瑰玉露落在暖阁了,你去取了来。” 丫鬟犹豫不决:“张妈妈不在,奴婢怕……” 白芷狠瞪一眼人:“她不在又如何,她是主子还是姑娘小姐,还要我们姑娘谦让她不成?便是她在这里,姑娘的话,她也不敢不从。” 宋令枝这些时日所为,小丫鬟亦看在眼中。不是要西域葡果,便是突发奇想,打发张妈妈上山采摘板栗,丢在风炉中烤着吃。 张妈妈因此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小丫鬟踌躇片刻,终还是点头:“姐姐稍等,奴婢这就取来。” 白芷颔首:“去罢。” 槅扇木窗轻掩,挡住了院中满地明晃晃的日光。 园中守着的丫鬟奴仆都让白芷打发离开,柳垂金丝,她悄声迈步,踏进浴池。 “姑娘,前院后院都没人,奴婢就在门口守着,姑娘放心。” 青松抚檐,松柏苍翠。 浴池金碧灼灼,池壁镶嵌宝石无数,四面悬着青花水草带托油灯,光影摇曳,熠熠生辉。 宋令枝回想着那画上舆图,小心翼翼踏上碧绿凿花砖。 她在这浴池连着寻了十来日,不见有任何异样。既是密道入口,那应当是不显眼的,或是藏在器具之后。 贵妃榻上铺着青缎靠背坐褥,坐褥移开,并不见有任何异样。 宋令枝皱眉,这贵妃榻也曾出现在那画本之中,当时那二人,好像是在这边。 贵妃榻上还有一个螺钿锦匣,这锦匣本是装饰用的,并不能打开。先前那画本中的二人,还拿这锦匣…… 宋令枝眸光一凛,纤细手指微曲,轻敲两下锦匣,竟是空心的。 柳眉轻蹙,顺着锦匣上的葡萄果藤转动,只听很轻很轻的一声“哒”。 宋令枝瞳孔骤缩,多日压在心上的阴霾终得以消散,若是真的找到了密道入口,有了那张舆图,她 定能带上贺鸣和侍女下山离开。 只要再往旁一点—— 倏然,一道惊呼声从门口传来,显然是为了提醒宋令枝,白芷的声音比往日提高许多。 “奴婢见过严公子,公子,姑娘还在里面,你不能进去!严公子!严……” 缂丝屏风后,锦衾拥着一人。肌若凝脂,唇未点而红,宋令枝一头乌发轻垂在臂间,她一手揉着眼睛。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