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可长期缓慢释放,强行驱散淤血痕迹,使其不在脉中凝结,显露出其他七条般的可怖情形,但……”他抽出银针,看了看后摇头道,“治标不治本,只能稍延时间而已。” 阿南远远问:“这药,能看出是何时埋进去的吗?” “具体的看不出来,但老夫可以肯定,必定是在他十分年幼之时。所以埋药时的伤口疤痕已随着他身体的成长,彻底消失了。” 阿南心下也是了然,那时候阿琰怕还是未解世事的幼儿,不然的话,血脉发作时惨痛无比,即使在后背,他也不至于未曾察觉。 她在外面等待着,魏乐安已经着手帮朱聿恒清理破损经脉。 他用空心银针细致地吸去血脉中的淤血余毒,又将调配好的药物一一灌注入他那七条奇经八脉。 他年近古稀,虽然耳聪目明,下手稳定又快捷,但一个多时辰这般细致辛劳下来,额头全是汗珠,整个人也站立不住,坐在椅中直喘粗气。 灌了两大缸茶下去,他起身再度查看静静躺在床上的朱聿恒,才朝阿南点了点头,说:“行了,若药真的有效,他应该能醒来。” 阿南长出了一口气,望着昏迷中的朱聿恒,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算这个药可以清淤血、解毒瘿,但他全身的奇经八脉毕竟受损严重,毒性早已渗入全身,就算醒来了,我看他经脉残破,至多能延三五个月至半年的寿命!”魏乐安老实不客气道,“离真正要活下去,还远着呢。” “我知道……”阿南哑声应着,“可如今,我们只能尽力做到如此了……” 魏乐安哼了一声,但看着床上如此年少卓绝的青年人,也不由一声叹息。 他洗了手,坐下来继续研究疫病的药渣,说道:“把人移走吧,我得尽快将这药给研制出来。” 侍卫们抬了缚辇进去,阿南不敢近身,只踮着脚尖越过围着他的人,看向朱聿恒。 他身上那红紫骇人的山河社稷图,已经转成了淡青色,正如土司夫人转述所说,就如年深日久褪了色的青龙纹身,纵横于他的周身,虽然略觉怪异,但总算,不再像之前那么骇人可怖了。 众人轻手轻脚地替殿下盖好厚被,遮好帘子,将他抬出营帐。 阿南没有跟去,依旧站在外面问魏乐安:“魏先生,这些埋在阿琰体内的药,会有变化吗?” 魏乐安不明白她的意思,问:“你指的是?” “比如说,若他的身体遇上石灰,会不会重新变为殷红?” 魏乐安沉吟片刻,说道:“此药中间有添加地衣用以消炎清热,老夫知道地衣汁液偏紫色,遇上石灰水会变成蓝色,但这东西毕竟藏在血脉之中,石灰水隔着肌肤,如何能让其变色?” “有没有可能,生石灰会造成皮肤发热,太过灼热的话,会导致药物失效,使得原先的伤痕显现?” “世间万物之理博大精深,或有可能吧。”魏乐安没空与她探讨此理,挥手打发她,“这很简单,你找点石灰,在他身上撒一下试试看不就行了。” 阿南苦笑,见他翻着药渣,已经埋头在推敲疫病方子,便不再打扰,闭上了嘴。 皇太孙昏迷不醒,周围寨子的情况堪忧。诸葛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离开雪山,踏上归途。 可雪峰上海客来袭时,向导们非死即伤,如今只剩了一个,还不能如常走路,更何况天色已晚,哪有办法立即回程。 最终,他们只能在雪山不远的荒原上宿了下来,等待第二日回程。 阿南身上疫病已显现,即使用了止痒粉,还是忍不住抓挠的冲动,只能睡前将自己的手用布紧紧缠住,以免睡着后下意识抓破溃烂处。 她的帐房,也远远设在了雪山之下,在距离朱聿恒的中心营帐最远处。 这一路奔波,再加上今日疲惫脱力,阿南一沾到枕头,便立即陷入了沉睡。 只是梦中群魔乱舞,梦境混乱不堪。 时而她梦见自己全身溃烂,与寨子里发病的人一样全身抽搐惨死于密林;时而梦见阿琰身上青龙又变成殷红血线,紧紧箍住他的身躯,纵使她拼命撕打也无济于事;时而她又梦见雪山崩塌,震天动地中黑色邪灵从天而降,以雪峰为中心迅速扩散,大地转眼间尽成灰黑色。而她抬头一看,就连湛蓝的大海也难以幸免,正被染成乌黑…… 她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感觉到周身隐隐震动,仿佛噩梦已真实降临。 侧耳一听,隆隆声似从后面雪峰而来。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