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璧儿却只勉强笑了笑,黯然垂眼不说话。 阿南见她这样,便抱着她的手臂坐下,问:“怎么,你还没问他吗?” “我……我不敢问。”金璧儿喉口哽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南姑娘,其实、其实这些年来,我心中一直都有个可怕的猜测,只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缩头乌龟……直到那日在敦煌,梁鹭喝破了之后,我才终于意识到,我这辈子,不能这样躲藏下去了……” 阿南帮她压小了炉膛内的火,与她一起坐在灶台前:“可那也是早晚的事。” “是,可……等过了年吧。小北学业还可以,书院的先生说,今年开始小北可以随他住在书院,言传身教,希望能让小北将以前荒废的时间补回来。”金璧儿将脸靠在膝上,茫然听着柴火的噼啪声,声音低弱,“到时无论我与元知发生什么,也总能让孩子少受点影响。” 她素日所有心思都在丈夫与孩子身上,即使面临这般大事,也先想着孩子。 阿南眼中映着星点火光,凝望着她道:“金姐姐,楚先生与你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在这世上,你该是最懂他的人。当年他奉拙巧阁之命而在徐州驿站设下六极雷,谁知却因错估了葛稚雅的能力,意外失控殃及无辜,这二十年来,他时刻生活在追悔中,而且也一直在努力弥补——虽然委屈了你和小北这些年。” “嗯,我知道……”金璧儿回过头,望着院子内楚元知已经略显伛偻的身躯,却仿佛望着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眼圈也微微红了,“元知他……他本该有大作为的,如今却舍弃一切守在我这个毁容的废人身旁,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奔波劳碌……南姑娘,我知道元知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只是我父母毕竟因他而出事,他又欺瞒我二十年,心里这道坎,我……实在无法轻易跨过去。” 阿南轻拍着她的背抚慰她,而金璧儿靠在她的肩上,啜泣道:“南姑娘,我和他的人生走到如今这步田地,罪魁祸首是谁,起因在哪里,我真想知晓个水落石出……” “何必追究呢?就算楚先生瞒了你二十年,但只要他出发点是好的,我觉得,就算过程中有些欺骗与手段,那也没有什么。毕竟,无论他曾做过什么,这些年来他对你的疼爱与呵护,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里,阿南忽然停了下来,望着灶膛中渐灭的火光,心中不由想,那么阿琰呢? 他对她倾心相护的同时,也一直伴随着欺哄瞒骗,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又该如何跨过去? 安慰劝解别人时,她什么都懂,可事情真的临到自己头上,她却先陷入了迷惘。 望着面前竭力忍泪的金璧儿,阿南苦笑摇头,没料到自己竟引火烧身,也黯然神伤起来。 不愿多加感伤,她起身道:“绮霞肯定也爱吃金姐姐这定胜糕,走,咱们端出去给她也尝尝。” 金璧儿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细细撒了糖霜在上面,阿南端着盘出去,笑道:“绮霞,快来尝尝……” 话音未落,她一抬头,却看见楚元知正候在门口,院子中已经有数个侍卫进来,一条颀长身影正跨过门槛。 这条身影如此熟悉,阿南只需晃一眼,心口便怦怦跳了起来。 这般雪夜,他怎么会来这里? 放下糕点,阿南立即转身,溜向了后院。 可后方院墙外已传来了人马声,显然护卫们为了确保安全,包围了整座楚宅。 阿南实在不愿与朱聿恒碰面,她恨恨地一咬牙,对绮霞和楚北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钻进了后堂杂物间,将门一把锁上。 两人面面相觑,却见侍卫们已鱼贯进入后院把守,领头的诸葛嘉神情冷肃:“皇太孙殿下降临,按例清巡场地,你等不必慌乱,如常即可。” 皇太孙殿下大驾光临,阿南居然跑了? 绮霞和楚北淮摸不着头脑,瞠目结舌看看对方,一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本王今日至杭州办事,顺便来看看楚先生与夫人。”朱聿恒说着,示意身后侍卫奉上节礼,“以贺祥年吉庆,岁岁安康。” 楚元知与金璧儿也不敢问怎么入夜来送年礼,忙深深致谢,将他请到正堂上座。 虽然太孙殿下对于饮食并不特别在意,但身边人如今比之前更为谨慎,从宫中带了茶叶过来,又打了水就地煮茶。 楚北淮乖乖蹲在檐下扇炉子,偷偷打量着这位殿下,思忖着他以前和阿南总是形影不离的,为什么现在阿南看见他的影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他偷看自己,朱聿恒便问:“怎么,小北不认得我了?” “不……不是。”楚北淮赶紧否认,目光却止不住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