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看着这双手,却再没办法伸出手。 她咬一咬牙,狠狠推开了他的手,抬脚在船沿上一蹬,趔趄落在了码头的另一艘小舟之上。 抄起竹篙,她在码头上一抵一撑,小舟立即退离开码头,向着海上而去。 “阿南!”竺星河在码头厉声喝问,“你去哪儿?” “我去救绮霞!”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绝望的坚定,催着脚下小舟向蓬莱阁而去。 竺星河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彻底堵塞了他的胸口。 这些年来,他们在海上纵横,曾有过无数次离别。 有时候,是她整装出发,站在船头对他挥手,脸上的笑容如身上红衣一般鲜亮。 有时候,是他深入敌穴,她替他检查武器,叮嘱他记好战阵的布置与控制。 有时候,是他们分头出击,在两艘船擦肩而过时,朝彼此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无论哪一次离别,他们心中都毫无犹疑,坚信他们很快便会再次相见。 可这一次,他的心中忽然充满了恐慌。 无法控制地,他怀着自己也不明了的心情,忽然对着撑船离去的她大声喊了出来:“阿南!”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也从未这般嘶声喊过她。 阿南手中的篙杆不自觉地停了停,慢慢回头望向岸上的他。 暗夜之中,码头孤灯独悬,照得他一身朦胧,似蒙着一层缱绻烟云。 而他深深望着她,道:“前次……你喝醉之后,长老们曾对我提起一件事。” 阿南心口猛然一抽,握着篙杆的手不觉收紧。 她自然知道,他指的事是什么。 “自你走后,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这么多年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再让他们记挂了。”一贯清冷自持的公子,终于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因为气息凝滞,话语都有些不顺畅,“阿南,回去后,我们让魏先生选个好日子,你看……好吗?”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两个字,但她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多年的夙愿,终于在这一刻呈现于她的面前。只待她放开离别的舟楫,转身扑入自己梦寐以求的怀抱,采撷到她长久仰望的那颗高天星辰。 可,锥心的痛深刺入胸膛,阿南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便落了下来。 设想了这么久的一刻,她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局面,梦想成真。 抬手捂住脸,她呼吸颤抖,在这微冷的初秋海上,每吸入一口气,都似让胸臆疼痛万分。 不愿让公子看见自己的绝望悲恸,她转过头去,声音低哑:“好,我知道了。” 见她没有回来,他的声音沉了沉:“那你……还不回来?” 阿南死死地握紧手中篙杆,紧得手上青筋如同抽搐痉挛,与她心口的疼痛一般刻骨。 她很怕。怕自己一回头,实现了梦想的代价,是付出绮霞的命。 收到件漂亮衣服就乐不可支招摇过市的绮霞;喝醉了酒拉她对街上男人评头论足的绮霞;宁愿在屈辱折磨中死去也不愿出卖她的绮霞…… 那么辛苦才看到幸福曙光的绮霞,若再犹豫下去,她的人生就要被掐灭了。 而,要掐灭绮霞的人,就是她的公子。 为了他的仇恨、他的大业,百万顺天民众、黄河无数灾民都只换得他轻轻一句“九泉瞑目”,绮霞又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半分怜悯。 她慢慢摇了摇头,抬起手,狠狠擦掉自己脸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