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青忽然一下闭上了嘴。 她由礼包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方斯巴安的背影走去。他察觉动静,转过头;在沉沉雨幕里,他原本的金发绿眸都随着天光一起浓重漆黑了下去。“我想你可能有话要说,”他轻轻朝林三酒伸出手,湿透的衣服清晰地勾勒出了手臂的线条。“所以我让他们过来了。” 数辆装甲车开近了,探照灯的强光撕破了雨幕,在斯巴安切分出的两个世界之间,照映出一片明晃晃的空地。有几个一身戎装的影子从装甲车上爬下来,簇拥着前方一个男人,慢慢走了过来,远远地停住了。 “你们已经破坏了我们世界的安定和平衡,”那少将的眉毛紧紧皱着,盯了林三酒一会儿,问了一个相似的问题:“现在你想怎么样?”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少将,越过他身后的人,落进了天地间更远的地方。 她有了个想法。 * 河欢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在林三酒成功发出消息之后,对他而言,离开这个世界仍旧是一个遥远得微微有点好笑的念头。宇宙之大,甚至是人类心智不能理解的;她一条消息发出去,要花多久到达接收人的手上,而接收人又要花多久赶过来——以常理去想,似乎至少也得几年时间。 ……不过,常理这一次失效了。 “我会带你穿过边界,绕去码头的另一边。”他压下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转头对身边的女孩说,“你看见那个方向了吗?我们从那里冲过去,就能赶到他们身边了。” 吴伦浑身都湿透了,站在冰冷的雨水里,一边颤抖一边点头。她不敢看河欢,语气混杂着害怕和感激:“谢、谢谢你,救了我……你也和我一起过去吗,岸小姐?” 河欢点点头,抬脚跨过一具死尸,示意她跟上来。“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个进化者,”他听着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了岸苦的嗓音:“我也要和他们一起走的。” 吴伦僵硬地绕开地上那一个不久之前还在看守她的死尸,匆匆跟了上去。“她会带你走的,”年轻姑娘小声说道,“我和她认识不久,但我就是知道……” 这一点,河欢从未怀疑过。 绕开战场、进入码头的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明明应该趁着吴伦心怀感激的时候,把自己这一张安全船票再打造得牢实一些;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河欢就是懒得开口。 有很多念头和情绪,从脑海里翻翻滚滚地涌过去,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化不出。他觉得,就算他今天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也有一部分的他好像将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一片风雨里,看不清楚天光。 他生存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是否有过像林三酒、关海连那样为了什么东西而坚持过的时刻。 来接林三酒的援手,绝对是有能力把这个世界拖入末日的,但那个男人只是高高站在废墟上,挡下了所有的炮火。护着吴伦绕过大半个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一颗子弹能穿透那个男人的屏障,落到他们身边了;在即将进入林三酒一行人所在范围的时候,河欢忽然停了脚。 “怎、怎么了?”吴伦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前面没有危险了,从这儿一直往前走,”河欢指了指,说:“就可以走到林三酒身边。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发现你,不过我想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伦愣了愣,明白了。“你……你不和我一起去找她吗?”她有几分无措地问,“你不是也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河欢沉默了一会儿。林三酒不会拒绝帮助一个陌生进化者的……他此刻也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了。 “我……”他张开嘴唇,低低的声气被哗哗大雨打散了,吴伦听不听得见,他已经不在意了。“我想起来,我在很早之前,其实就做好了决定……留下来的决定。” 吴伦望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做了什么决定,自然就有一个相配的后果……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到这儿,抬起声音说:“你过去吧,我走了。” 不等吴伦有所回应,他就转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他想去找一瓶威士忌,把酒倒进一只玻璃杯里。 * 除了铜地码头,整个城市都屏住了声气。在倾盆大雨中,每一条街道都被荒弃了,甚至见不到戒严时负责巡逻的人影。 邓倚兰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在了地砖上,膝盖、小腿、胳膊上全是一条一条血口,走在雨里时被雨不断冲打伤口,就像是在没完没了地受刑。理智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