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她能进?我们不能进?” 一个身穿短褂的汉子一把拉住士兵, 跟所有难民一样,他的衣衫也破破烂烂,依稀可见前胸的刺青,身材精瘦, 肋骨往外凸, 但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没有那种饿了太久而呈现出的麻木感, 而是两眼冒着精光, 口似虎盆,鼻若悬胆, 端的是条好汉。 那士兵一时有些怵他,想要挣脱他的手, 竟然挣不开, 吓得结巴起来:“干……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放……放开!” 其余士兵见情形不对,也纷纷上前来, 枪尖对准他们,局面一下紧张起来。 一名老者越过人群,按住汉子的手,那汉子虽满脸不平,但还是松开了士兵。 老者肤色黝黑, 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冲士兵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军爷,我们不是要闹事, 只是想讨个说法,您看看这些人, 都饿得没办法了,有的全家都死绝了, 要不是家乡遭了水灾,地被淹了,谁愿意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咱们不用全都进去,只要让一个人进去,向巡抚老爷陈说一下大家的难处,我们不是来吃干饭的,您别看这些人瘦得像骷髅架子,那都是饿的,只要让他们吃饱了,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六尺好汉,有的是力气,日后贵地要开荒下地、修葺城池,他们都用得上。” 士兵方才被一个饿汉子抓住还挣脱不得,本就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见老者态度软下来,他也就强硬起来,冷哼道:“谁不知道你们这些河南佬,最是好吃懒做,刁吝奸滑,抚台大人愿意一天施舍你们两顿粥,就是天大的功德了,你们不仅不心怀感恩,还妄想进天津卫,做梦去罢!” 老者急得去拉他:“军爷,话不是这样说啊!” 士兵往他肩头一推:“滚远点!” 这一推顿时把老者推了个跟头,摔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众人这下乱作一团,有的要找士兵理论,有的要去察看情形,混乱之中,只听得一人高喊:“让让!让让!我是大夫!” 难民们赶紧让出一条小道,李大夫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来,见老人卧在地上,便将他翻过来,只见他双眼紧闭,脸色铁青,用手在鼻端一试,已经断了气,再翻开眼皮一瞧,瞳孔也涣散了,他本就年事已高,又饿了许久的肚子,身子已到了强弩之末,这一摔便立时毙命。 李大夫摇摇头,意思是没救了。 一名少年扑在老者身上,悲声大哭起来:“爹——爹啊!你醒一醒啊!” 那士兵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推,就失手推死了人,慌得后退几步,难民们沉默地伫立着,无声地注视着这群士兵,目光散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士兵们毛骨悚然,举着武器喝道:“都回去!再不回去,按反贼论处!” 少年哭得双眼血红,从老人的尸身上抬起头,咬牙道:“你们杀了我爹!我跟你们这群狗官拼了!” 说着疾冲上去,抱着一名士兵的脖子就咬,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士兵捂着脖子疼得哀声惨叫,旁边一名士兵将枪尖捅进少年肚子里,少年口里吐着血沫,四肢抽搐地倒在地上。 这一刻,所有难民心中积压的怒气到达了顶峰,如同引线被引燃,战争一触即发。 那刺青的汉子当先吼道:“乡亲们,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狗日的朝廷不把咱们当人看,老子今日反了他们啦!” 他挥拳揍上一名士兵,其余难民们也潮水般地涌了上来。 - 天津城,巡抚衙门。 巡抚罗汝章已经拿着那枚白玉蝴蝶,端详了半顿饭工夫。 沈葭站在下首,实在是等不及了,出声催促:“罗大人,你看完没有?” 罗汝章冷哼一声,将玉坠拍在案上,道:“给我拿下!” 两名士兵立刻将沈葭的胳膊反扭了,沈葭一脸茫然:“你干什么?我乃当朝太子妃……” “住口!”罗汝章厉声打断,指着她道,“你竟敢假冒太子妃,还死不承认,罪加一等!给我杀了她!” 沈葭霎时如五雷轰顶,结结巴巴道:“不……我怎么可能假冒?我……我是真的,我夫君握玉而生,国朝人人皆知,他将他的玉切成两半,做成白玉蝴蝶,当作定情信物送给我,我们一人一块,他的玉世间罕有,仅此一块,任何玉也替代不了,你怎么能说我是假冒的?!”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