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凑过去些,频频点头。 倾风退开身,将手背在赵余日肩上擦了擦,睥睨着道:“滚回去,好好传话,我这人耐心有限。” 小妖此刻顾不上她的羞辱,见她肯放自己离开,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前还朝她弯了两次腰,俨然在谢什么救命的大恩,随后才忍着被马蹄踩踏的痛楚,屁股尿流地跑了。 倾风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心中无半点笑意,胸腔被沉沉的悲哀压着,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这世道终生皆沙尘,谁又能笑谁? 苟活于世的弱者在强者刀下乞怜求存,再提刀向更弱者。挣扎万般,也都不过是权势者手上用以逗笑的一只丧家犬。 林别叙说得对,妖境是个祸结衅深的地方。这里到处是陈腐烂肉,宿疾早已病入膏肓了。 倾风抬起头,转过身,脚步挪动间,身形不由朝侧面一歪。 赵余日穿过人群紧跟上来,一把抓住倾风的手臂,从边上撑住了她。 这个女人浑身战栗不止,连眼神也空洞一片,三魂七魄不知还剩下多少,脆弱得如一盏风中残烛,却在一干摇摆不定的火焰中,坚强地挺立住了。 带着自己都未察觉过的韧性,把一身的脆弱,从蒲草生生拧成一股绳。 只有她知道,倾风是从鬼门关里一脚跳上来的,完全不如众人以为的那么厉害。 倾风要是这时候倒了,整个村庄里的百姓,都跟着要倒。 赵余日心神一念间,浑身的力气都迸发了出来,倾风挣了挣,她才意识到自己力道失控,赶忙松开些,硬邦邦地道:“女、女侠,我先送你进去吧。” 百姓们茫茫然站在原地,见倾风肩背笔挺,果然未察觉出她伤重。此刻平静下来才感到后怕,看着手中的农具,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自出生起便是人奴,哪怕天性里刻着不屈的血骨,也被世代的奴役埋得太深。分明对活着没什么深切的愿景,可却古怪的,那点想反抗的锐气稍一露头,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恐惧重新覆盖下去。 大抵是行尸走肉地在痛苦中煎熬,没有活过来的勇气。 这里只有一个人与他们不同,于是众人都将所有的目光投向了倾风。 哪怕不知她的来历、底细、善恶,还是期望倾风能为他们决断,帮他们处理这无从收拾的狼藉。 倾风按住赵余日的手,停在原地,朝众人回望过去。 最先动手的一个青壮指着地上的“阿彦”问:“请问……侠士,他该怎么办?” 那卖族求荣的奸贼正闭着眼睛装死,苟缩在地上,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颤了颤。犹豫着要不要转醒,与那妖族一样跪地求饶。 女人都心慈手软,她肯放走妖族,多半也不会与他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只是他瞧不起这村里的农户,历来将脚踩在他们顶上,总觉高人一等。此时心底那扭曲的自尊止住了他所有的盘算,不想在这帮人面前露出那等丑态。反倒比他侍奉的小妖更放不下身段。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倾风先开了口。 “绑起来,放到尸体边上,等他们过来拖走。”倾风想起他方才那副仗势欺人的做派,补充了句,“你们要是想打他一顿泄愤,也可以。” 一青年骇然道:“他们还要来?!什么时候?” 倾风斜他一眼,没做回应。带着赵余日走到那名叫“赵杞”的人族面前。 难怪赵余日求人给他留一具全尸,这人的手臂被生生扯断了,胸口也被掏出一个大洞。脸上没一块好肉,看不出原先的五官。 众人时刻关注着倾风的举动,她走一步便跟着走一步,生怕她抛下村庄独自离去,顺着视线落到那尸身上,先前被惊惧压制住的悲愤再次满溢出来,带着滚烫的泪涌流而下。 就近几人“噗通”跪到地上,再次抱着赵杞的尸体低声痛哭。 赵余日的脸红肿不堪,说出的话也因此变得含糊,她别开视线,忍着哭腔对倾风解释道:“他是我们村最厉害的勇士。城里的那些权贵,每月会从各个人奴的村里挑出几个人来,叫我们互相打,他们在台上看,高兴了丢下一点吃的,叫大家跪着去捡。赢的村每月能多领一袋米。”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