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谨再开口已是哽咽,喉咙似含着粗粝的沙尘,尽是从她心口扬出的死灰:“先生宁愿杀我,也要袒护她?” 说着竟是笑了出来,眼中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身形晃颤,像是将根从土里拔起,无处可依,只能随风雨飘摇。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生来就在刑妖司,劳苦一生也算尽心尽力,缘何要落得如此下场?” 周师叔斟酌着开口道:“赵师姐,不是先生要袒护谁,您又何尝不知对错?莫要困于心魔,自毁自误。”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道理,我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先生既觉得陈倾风能成大事,我认。偏偏是她,算是我母子活该。”赵宽谨哭笑着松开手,任由配剑摔在地上,“我等着看他们陈氏,如何再改这天地格局。” 周师叔上前捡起她丢的剑,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失望嗟叹。 季酌泉默了两息,等她哭声渐平,情绪稳定,才续道:“先生还请您帮忙带话给纪师叔:十六年,窥天罗盘,剑必出鞘,望他自重。” 不知赵宽谨有没有听见这句,她只管头也不回,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走去。 倾风见对方萧索的身影彻底消散于青翠山色之间,将鼓槌放回原位,称赞道:“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柳随月也收回视线,小声道:“先生不是料事如神,先生是只见你一面,就了解你素日的作风。” 倾风将刚放下的鼓槌又举了起来。 柳随月连忙屈服道:“我闭嘴我闭嘴!我的意思是说先生定然知道不是你先挑的事!” 倾风听着周遭纷扰,无意多留,刚要离开,季酌泉再次将她叫住:“还有一句话。” 倾风奇怪道:“先生今日怎么那么多话?” “不,这句不是先生让我带给你的,是别叙师兄让我带给你的。”季酌泉语速飞快道,“他说你今日有血光之灾,出门当且小心。” 倾风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听完后半句登时烦躁道:“他算我做什么?他算了又告诉我做什么?你让他往后不要总是给我算卦!我没兴趣!” 赵宽谨没叫倾风生出的怒火,林别叙不出场,一句话就给挑起来了。 倾风骂骂咧咧地走上山道,本想无视那人给的卦象,偏偏“血光之灾”四个字不停徘徊在她脑海之中,忍不住就往深处思考。 今日唯一可能的血光大灾,大抵就是挨陈冀一顿好打。 虽说陈冀从未真下手揍过她,大半都是口头恐吓,但考虑到师父近日心情不佳,每日脸拉得跟后院那株老槐树的树皮似的,她再往上一浇油,指不定是会抄起家伙教训她。 倾风后知后觉地回头瞄了眼,决定趁着陈冀还没追来,先避避风头。拐进一旁隐秘的小道,偷偷摸摸地到了山门,再奔逃似地出了刑妖司。 她脚程快,独自去了上京,进城后就近找了家小摊,点了碗面。 吃到一半,正犹豫着今晚要不要回去,余光蓝色衣袍一扬,方才还在她嘴里咒骂着的人就大喇喇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倾风登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敲了敲碗,语气不善地问道:“到底是什么血光之灾?” 林别叙不厚道地失笑出声,还笑了好一会儿才停,说:“我只是好奇,你既不贪生,又不畏死,那是否会介意一些小灾小难?” 倾风捧着手里的半碗面,直想扣到他脑袋上去。 她搅了搅面团,问:“你这般会算,算到我会杀纪怀故了吗?” “我此前又不曾见过你,哪有这样的本事?”林别叙从桌上取过一双筷子,朝着摊主指了指倾风,示意也给自己上一碗同样的面,“我只是算到他此行凶险万分,可一行人里唯他倒霉,着实想不通他会得罪哪般人物,所以过去看个热闹。” 倾风暗道这人的心果然是黑的,明知如此还放纵纪怀故南下,同时也有不解:“你既然想杀他,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白泽不能杀他。陛下未死,天下亦未换主,杀皇亲有损国运,而国运,是白泽根本。”林别叙说,“这是天道制约。” “天道?”倾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