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身边到底藏了多少季青珣的蝇营狗苟。 身侧人的一点动静让季青珣睁开了眼,修眉而长目,浅碧色的眸子有别于常人,顾盼而烨然,盖因他有胡人血统。 季青珣脸上是带着点满足的浅浅笑意,喊她:“阿萝。”眼中深情一如既往。 说着半撑起身要去抱她,这也是他在公主枕畔醒过来的习惯。 阿萝这副在锦绣堆里娇养出来的身子,冰肌玉骨,玉软花柔,季青珣每每抱在怀里,都得尽力忍住才能不收紧手臂的力道。 再接着用亲吻过的、熟软的唇去吻她鬓下雪颈,让持月深刻明白什么叫耳鬓厮磨。 可惜李持月已不是从前那个傻子。 她不想让季青珣碰到一点,偏头躲过他的手,忍着不适起身下了床。 “阿萝,怎么了?” 季青珣将疑惑直白问出,他自然想不到眼前这位公主,已经历了一世。 阿萝?谁准他喊的! 李持月气血涌动,忍住没有回头斥骂他。 是了,是她让喊的,只准季青珣喊。 别的人见她,低眉叩首,唯有季青珣不用,他在这府中的一切特权,都因为她说过一句的蠢话:在我心里你已是郎君,当似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现在,要怎么说她反悔了呢? 李持月几乎立刻就想揭破他,但理智竭力压下了冲动。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喊一声,进来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人呢。 最终她只是冷淡地说:“没事,做噩梦了。” 季青珣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阿萝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他很好奇,是怎样的梦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 半个月前两个人是第一次敦伦过,这段时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且昨夜二人安寝前她尚言笑晏晏,搂着他的脖颈说些小女儿家的痴话。 季青珣怎么都不会认为公主是在和他闹脾气。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李持月,屋内无人,公主似要自己穿衣。 她先是从紫檀银鹿条桌上捞起了她的纱罩披在身上,又往外头起寻其他的衣物。 半透明的纱罗罩衣上的牡丹刺绣好似盛开在她雪色的肌肤上,几步之间摇曳动人,看得季青珣抑下眼底暗火,起身朝她走去。 往常若不让人进来,都是季青珣伺候的。 她找不到自己的衣裳一再乱走,连缀珠高头履都没穿,虽然内外间处处铺了宣州进贡的丝织地毯,但还是有点莽劲儿。 也一下就被季青珣抓住了。 “阿萝,你别乱跑。” 季青珣从苏绣四君子屏风后的方凳上找到了她的素绢里衣、石榴红朱雀鸳鸯背子和宝花缬纹浅绛纱裙,还有一袭淡霞披帛。 刚拉开的距离又消失了,李持月对他厌恶至极,忙扭头看向另一边去,怕他看出点什么。 季青珣只以为她是忽然害羞,凤目凝着温柔,将她本该穿在外边的纱罩裙脱下,换成了里衣,再一层层替她穿上外衣下裙,这样的事他已然做得熟练了。 绿梅未开,时值焦月,李持月的裙裳不过三层薄罗,很快就穿完了,季青珣矮身捉住那裙下嫩笋似的足,套上翘头履。 不情不愿地在他伺候下穿了衣裳,李持月欲走又被拉住。 “头发还没梳,是要跑到哪儿去。” 李持月被他按着肩头,僵直着身子地在妆台前坐下,季青珣拿起了桌上的鎏金乌木梳子,将公主那一头乌瀑长发从头梳到尾,无粉黛钗饰的公主化作蒹葭秋水,清辉玉臂寒。 李持月按在膝上的手狠狠攥成了拳,未点丹蔻的淡粉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铜镜里,她已穿好了衣裳,季青珣却尚未。 他任衣襟敞着,宽肩薄背的身形自成风流,窄腰上的腹肌清晰结实,腰侧两道斜没入裤腰下,引人窥视。 靖朝尚武,满街的士子书生都会佩剑,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世家更是重金专请师傅教授剑术,侠客和书生泾渭并不分明。 季青珣能文会武,体格出众并不奇怪。 这本该是天之骄子、出将入相的人物,此时却低眉在伺候一位女子梳头,全心对待手中的那一缕乌发。 外人若见此,根本不会觉得这是公主的谋士,而是认为季青珣是个以色侍人,靠谄媚得公主宠信的佞幸。 甘于穿成这样伺候她,只为谋求权势,季青珣不是奸佞谁是奸佞! 李持月随意瞟了一下便垂下了眼,担心那锥心蚀骨的恨意会从眼睛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她闭上眼睛,紫宸殿里,刀戟和膝盖一齐俯首的声音犹在耳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