愠色一扫而去,他望着连修,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亏是我连宝福的儿子,能将一切看得这般透彻,那为父问你,你既已知晓为父目的,为何还会如此做,是出于孝道,还是……” 连宝福深看着他,没有将话说完。 连修垂眸,拿起案几上那把黄铜镇尺,将它摆放的整整齐齐,道:“是心甘情愿。” 连宝福那双布着褶皱的眉眼,望着眼前仿佛一夕间倏然长大的儿郎,年轻时的自己与这道身影来回交替,最终,他低笑着收回目光,声音沉缓地叹了一声,道:“皇城要起风了。” 宋楚灵与连修分开后,踏出内侍省前厅的那刻起,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光,她走在初春明媚的日光下,脸上依旧是那股娇憨的神色。 她来到太医院,将晋王的令牌拿给守门的宫人看,那宫人一看到令牌,赶忙就将她请了进去。 按照规矩,主子身边得脸的宫人,若是染疾,是能够请来太医院的医士来帮忙瞧病的。 再加上她有晋王的令牌,太医院的宫人见到她时便更加客气。 太医院四处都飘着草药的味道,宋楚灵来到一间小房屋,房里陈设简单,靠近窗边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那桌上还有号脉用的脉忱,在另一边,有个矮案几,上面搁着笔墨。 宋楚灵坐在椅上等待的时候,一个小宫人进来给她添了壶热茶,要帮她倒时,宋楚灵笑着摆了摆手,“你去忙吧,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小宫人也朝她笑了笑,退了出去。 等了片刻,屋外传来脚步声,宋楚灵知应当是医士来了,她起身过去相迎,却没想薄帘掀开时,竟会是贺白。 宋楚灵愣了一瞬,便立刻朝贺白行礼道:“院判大人。” 贺白朝她微微颔首,来到桌旁坐下,跟在贺白身后的宫人也来到矮案几后,跪坐在蒲团上,提笔准备记录。 只有宋楚灵还立在原处,一双小手在身前揉着衣角,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奴婢身份低微,怎、怎么能让院判大人来看诊呢?” 贺白的神情几乎瞧不出半分院判的气势,他望着宋楚灵,语气平和道:“我本就是负责坤宁宫与宁寿宫的,既是见了王爷的令牌,自然是得出面问诊的。” “那、那便麻烦大人了。”宋楚灵有些局促的来到贺白面前,缓缓坐下,撩开衣袖,将白皙的手腕搁在脉忱上。 贺白拿出一条轻薄的丝帕,搭在宋楚灵手腕上。 在后宫中,寻常宫婢能被医士看诊,便已感恩戴德,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所谓的肌肤触碰,又不是后宫的妃嫔,需要避讳一二。 所以在看到这一幕时,宋楚灵难免会有些讶然。 贺白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一面借着窗外的光亮,细细打量宋楚灵,一面替她号脉。 宋楚灵起初不敢抬眼,只是盯着桌面看,待过了半晌,不见贺白开口,便有些不安地悄悄抬起眼皮,去看贺白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可、可是我哪里不大好了?” 贺白望着宋楚灵,温声宽慰道:“不要怕,再等片刻。” 此言一出,一旁准备记录的宫人笔杆一顿,不由带着几分惊讶地朝贺白看去。 第三十六章 小宫人觉得奇怪是应该的,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便是贺白与贺院使,也就是贺白的父亲在一起说话时, 也不如发放才那句宽慰宋楚灵的语气温和。 宋楚灵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弯起, 便没有再说话,继续耐心的等候,只是心中不由细细琢磨起来。 她今日与连修不光是说了七年前的事, 连同贺白与李砚的事, 连修也一并查出说予了她。 贺白十八岁入宫时便已是医士, 只一年的工夫便升为吏目, 随后步步高登,如今刚至三十,便已是太医院院判, 要知道与他同样为院判的另一位太医, 已年过六旬了。 从医术上来看, 他的确堪当此任,可古怪之处便是, 他自从考升吏目以后,便再一直住在太医院的宿房内, 几乎很少回贺府, 整日不是看诊, 便是看书, 除了会和同僚商讨与医术相关的事情外, 基本不会闲聊。 长期以往,太医院中人人皆道, 贺白虽说医术高明,却是个性子极其冷淡之人。 几年前贺家也给贺白说过亲事,贺白也是应下了的,却不知为何,两人见过一面后,那家姑娘便说什么也不肯应下,再往后又说过几个,可到底还是没有成事。 如此折腾了好些年,最后贺家彻底不管了,任由贺白宿在太医院里。 私下里有人问过贺院使,也就是贺白的父亲,贺院使只是无奈地摆手道:“他这个人呀,就钻在医书里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