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 太平常了,平常到,与钟影重逢的第一眼,他才觉得是命运的捉弄。 “他死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钟影靠在他怀里轻声。 她的语气好像呓语,好像深陷在一场从未走出的噩梦里,眼前虚虚实实——她说着闻昭离开的话, 伸手却紧紧抱住了裴决。长久未曾袭来的恐慌与不安, 如同楼宇崩塌前的裂缝, 一寸寸地蔓延开,在她的心底盘桓, 只等着那一声轰然。 慢慢地, 她抱着裴决,在他坦诚的爱意里,仿佛感受到了更大的、即将重蹈的崩塌。好像所有对她展露的深刻与恒久,都必将在猝然间离她而去。母亲是, 闻昭也是。 裴决敏锐地察觉了钟影起伏的情绪。 他低头吻了吻钟影发顶,低声:“所以我很担心你。” 从小到大, 钟影极少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情绪,更别说直截了当地要他做什么、说什么了。 也许因为今天提到了闻昭。 其实到现在,裴决都无法清楚地知晓闻昭的离开对钟影而言意味着什么。 重逢后的那次与秦云敏的谈话,言语间,她并没有多谈闻昭的突然去世对钟影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她只是告诉裴决,幸好有闻琰,还有顺带提及的秦苒的去世对钟影的影响—— “……你懂我的意思吗……姑姑去世后,她就有点抑郁。” 他当然懂。 因为那个时候,第一时间陪伴在钟影身边的,就是他。 她一度都是恍惚的。饭也吃不进去,短短几天,体重暴瘦。母亲的骤然离开,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现实。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长时间,哭到没有声音。 她有多依赖秦苒,这份打击就有多锥心。 过往岁月里,所有发生在与钟振之间的无声尖锐,都是秦苒从中调解。她暗暗地、柔软地、呵护着女儿坚硬又脆弱的内心。 尽管那个时候的秦苒,也是千疮百孔的。 只是因为和钟家人在医院闹了一场,他在她面前,总不知如何应对。仿佛他才是那个根底上的罪魁祸首。他给她按时做了每一顿饭,每一顿都按时叫她吃,但她根本吃不了几口。有时候坐上餐桌,低头看见秦苒铺的碎花桌布,她都会哭到崩溃。 直到闻昭赶来。 说实话,裴决那个时候是感激他的到来的。钟影的状态差到极点,好像只要闻昭再晚来几天,她的精神就要彻底崩溃了。 闻昭确实拯救了濒临绝望的钟影。他不是宁江人,他的言语习惯、为人处世没有一点宁江人的痕迹。他的出现好像新鲜空气,热衷平等地敌对每一个经过的人——他更像钟影那时的内心,带着恨意与痛苦,警惕所有人、排斥所有人。 慢慢地,顺理成章的,裴决好像也没必要再在宁江待下去。学校催了好多遍,学业耽误太久,他的考核会不通过,而只要有一项考核出问题,他就会失去成为飞行员的资格。于是他回了学校。后来电话里听裴新泊说,闻昭把钟家上上下下揍了一顿——当然这是夸张的修辞,大概意思却差不多。 “秦苒留了笔钱,指名给影影的。数额很大。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妈在打理。要在秦苒走后一次性.交付给影影……钟家人不干,你猜怎么着……那小子跟头狼狗似的,见谁就咬……差点把钟影她大伯的手掰断,还是钟影出来叫住的——” “后来说要去法院,这小子又不知道哪里叫来一帮人——他来宁江才多久?就认识了不知道哪来的犄角旮旯里的人,说要把钟振干的好事全部贴上街,还有钟振他大哥儿子的工作,好像里面也有蹊跷……钟家人好面子,你知道的,总之都给吓回去了。” 裴决安静听着,许久没有说话。 对那个时候的钟影来说,闻昭不啻于她内心最坚实的壁垒。 所以,重逢后的一段时间里,裴决常常忍不住想,闻昭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