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裴决将船停稳,扭头唤她。 钟影抱臂望着远处的湖心亭,暖色灯光从背后照过来,映在微波荡漾的水面,好像倾倒的月光。 这么一想,抬头好像真的看不见月亮。 不知道今晚的月亮去哪了。 裴决见她兀自转头、抬头,四处望,就是不理自己,笑了下,起身朝她走来。 “在看什么?”裴决小声问她。 钟影还是不说话,面上一副从容淡定,当他是空气。 ——这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能再一样了。 生别人的气都比生他的气来得话多,裴决甚至怀疑钟影出生就有个不能更改的设置叫:“生裴决气的时候千万不能说话”。 “我错了。”裴决向她道歉。 钟影看他一眼:“今天到底喝了多少?” 裴决往后靠了靠,“来的都是比较重要的工程师,其实没喝多少,就是喝得有点杂。” 两人的视线在虚虚晃晃的半空接触。钟影瞧着是有笑意的,但不明显。裴决专注地看她,见她一缕头发不知何时搭进了后座的缝隙里,便伸手过去帮她拂了下。 气氛就是在这个举动后变得不是那么对劲的。 那些藉着年少相熟的笑闹逐渐褪去,耳旁的水流声忽然间大了许多,钟影移开目光,想去看看哪里传来的。 裴决不作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即使灯光昏暗,漆黑的湖面吞没一切,他好像还是能看清她根根清晰的眼睫,澄澈水润的眼眸。 “在看什么?”裴决问。 他的声音比水声更近。 钟影没抬头,望着光影迷离的湖面,遥远的、弥散的、错落的、模糊的,都在这片水面交缠、荡漾。 春夜的热意顺着水汽弥漫。 空气里能嗅到潮湿的水草味道,带着点又咸又涩的气息。 “今天没看到月亮。”钟影轻声。 “是吗?”裴决抬头去望。 似乎身体能察觉他视线的收回,钟影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她伸手搭上椅背,歪头靠上手肘,继续盯着湖面,心里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影影。”过了会,裴决叫她。 “嗯。” “要不要回去?”裴决问。他也没看到月亮。他以为钟影想回去了。 钟影抬头,望进裴决眼里,忽然问:“你还晕吗?” 裴决微愣。 钟影重新靠上手肘,望着粼粼湖面,轻声:“我以为你还晕着呢……” 两句话来得毫无由头,却合情合理。可即使合情合理,也显得有些突兀。他问她要不要回去,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一时兴起的酒后晕眩。 裴决看着神色淡淡的钟影,许久没作声。 过了会,他伸手摸了摸钟影头发,说:“我一直都很清醒。” 第30章 覆水 回去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临近栖湖道,闹市区的明亮喧嚷夜雾一般散去,周遭幽静而空旷。 似乎还能听到蓝山深处传来的鸟雀鸣叫。只是夜里听起来,不免有些古怪。 裴决看着钟影动作熟练地将车倒进车库,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除了这次钟影送他回来,其余时候,她很少自己开车。不过这个问题他是不会去问钟影的。因为只要稍一联想,就能想到和谁有关。那次同秦云敏吃饭,她说闻昭是车祸死的。 他无法想像这件事给钟影到底带来了什么。就像八年前,秦苒的意外去世一样。可只要想起那天她发高烧,难受得捂脸哭,心情便也变得沉重。以前没找到人的时候,他总梦到小时候的事,尤其是把人搞丢的那次,几乎成为他的噩梦。现在找到人了,裴决却还是时常睡不好,他总担心她,这个担心在看到人后,愈加变得清晰。 物业认得他的车,监控里见他回来,便一早笑着迎在门口。 ——许多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难怪说无巧不成书。 “裴先生,这些日子总见不到您人。” 他的工作本来就很忙,今天碰上休假,还要招待深州来的工程师。如果回来得再晚点,物业明天势必要上门敲门。 视线在裴决身旁的钟影身上转了转,物业没有随便叫人,但眼神似乎已经十分明白,脸上笑得愈加灿烂。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