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都会被扯搅进庸碌日子里渐渐衰老,唯她停在薄雾清晨,永远不败。 蒋闻自然同她搭话:“你这趟来京,是为你女儿吧?” “你见过她?” 章清姝淡淡的微笑叫蒋闻恍神,他顿了一下说:“叫弥弥是吧,没见过本人,见过照片,你女儿和你长得和你很像。” “是吧,旁人都这么说,只是性子不太像我,从小给她外公惯坏了,爱胡闹,不过我们为人父母,就是要为孩子操心的。” 一番话,震起数重胸臆难平。 蒋闻不禁想她如她女儿一般大的二十来岁,若是章载年也肯惯坏她,若是她也爱胡闹,若当年的自己再坚持一些,或许今日会很不同。 愁肠方起,又绝在一句“我们为人父母”上。 人生一旦如列车分轨,便回不了头,也再无相汇之时。 蒋闻挤出一丝笑,应和着说:“是啊,为人父母是要为孩子操心的。” 人到中年,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已经少有人能叫他露出这样不自然的仓惶神态。 见宴厅里的人出来了,不宜在此逗留多聊,蒋闻快速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写下茶室地址撕下递出:“沈家的事在这儿不好讲,明天找个时间,单独聊吧。” 章清姝婉拒了朋友送她回去的好意,说自己下榻的酒店就在附近,路不远,就当饭后消食,走回去就好了。 走到稍僻静的路段,身边停下一辆黑色轿车,后车座的玻璃降下。 章清姝站在路边,望着车内的蒋闻。 后者似有话在喉,几番吞咽,最后出了声,微毫关心克制成京市快入冬的天气,不该暖了,否则太反常,也不合时宜。 “你……明天可能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章清姝“哦”了一声,也客套提醒他快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次日一早真下了小雨。 茶室的经理端茶水来窗边,同今天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客人说:“今天天气不好,不然在这个位置能远远看见一部分沣山公园的景貌,蒋先生有空,经常来这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沣山公园,那是章清姝三十多年前去过的地方了。 年少,她跟蒋闻,还有其他几个早已分散天涯的朋友,一起去沣山秋游,他那时是丢三落四的少爷性格,顾头不顾尾,便当忘了带,水壶也是空的。 她性子细致,饮料零食都同他分享。 最争强好胜的人,下棋时偏偏喜欢看她赢,她执白,文文静静攻城略地,满盘皆输的人笑嘻嘻地凑到跟前,说欣赏更像痴迷,夸她好聪明。 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什么都是真的是,是真的喜欢,最后也真的分散。 早间落了小雨,又似没全落下来,浮在空气里,灰朦潮湿。 蒋闻沾着雨气姗姗来迟。 聊天中,提起他们少时去沣山的小事,他桩桩件件记着,神情很怀念,仿佛珍藏于木匣之中的珍宝,不忍叫它碰半点灰,一朝取出,你看,我保存得这样好。 而对面的人,只是淡笑说:“人上了年纪,以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看着她这样笑,蒋闻反而再也笑不出来了,低了低眉眼说:“清姝,对不起。” 她等的就是这句亏欠。 人人都有亏欠。 章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