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沈弗峥看向她,目光不动,牵起她的手,送唇边,吻了一下她刚刚被烫的手背处:“你刚刚在走神。” 脸颊唰一下红热。 钟弥想,他还是别去当老师,讲台上站着这么洞若观火的老师,学生没有好果子吃。 钟弥柔软的指尖在他手心弹琴似的点动着,话张口就来:“我在想……待会儿要去的宴会是什么样的,老男人有多老,要附庸的是什么程度的风雅。” 沈弗峥唇角轻轻一弯,叫她别紧张。 “他认识你外公。” 这话好似变相在说,今晚的场合,没人敢怠慢她。 车子这会儿刚好驶进常锡路,一排复古小楼,只有几处疏疏有灯,与门前的遮天法桐静居夜晚。 沈弗峥看向窗外:“你外公以前就住在这儿,你来过吗?” 钟弥摇摇头。 高中艺考培训跟妈妈坐车经过这里一次,章女士那时的神情,钟弥至今清晰记着。 车子不知不觉就减了速。 沈弗峥捏捏她的手:“我指给你看是哪一栋?” 钟弥提不起兴致,也不往窗外看,只低低说:“不看,反正也跟我没关系。” “家里没跟你说过以前的事?” “说过一点,就是房子被收走然后拍掉了,我家有很多老照片,我虽然没进去过,但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我妈妈养了半园子的白玫瑰,她说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最喜欢京市下雨,风雨声吹梧桐。” 察觉自己一时多言,钟弥转头看沈弗峥,问他,“你呢?你去过没有?” 说完算起时间,二十多年前外公离京,那会儿的事,他就算去过,也不一定有记忆了。 他却回答得清晰干脆:“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爷爷是一个猜忌心很重的人,即使是他的儿子孙子,都很难和他亲近。” 钟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但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计较,没有多余的情绪,话音一转才露出一点笑,“我在你外公那儿,看到很多你小时候的照片,你外公总是抱着你,小一点抱在膝上,大一点搂在怀里,我爷爷没有抱过我堂妹,没有抱过他任何一个孙子。” “他不喜欢你们吗?” 这话很天真,缺乏对人与人之间关系能复杂到什么程度的想象。 开在春天的小花,不知道夜降寒霜是什么滋味。她也没有概念。 沈弗峥已经意识到他们不该再深聊这个话题,可钟弥疑惑地望向他的眼睛,无形中,有一种诱惑力。 诱惑人去展现恶。 去测试这双纯然眼睛能承受住什么,会有怎样的反应。 “可能也不是不喜欢。” 沈弗峥以温和有秩序的声音说着,“是不信任,觉得我们会变坏,无论他付出怎样的真心,即使是最亲近的人,终有一天都会背刺他。” 钟弥不能想象这样的亲人关系:“为什么?哪会那么坏?” “为什么不会?” 沈弗峥看着她,缓缓说出一句话,“只有当过坏人的人,才最知道人可以有多坏。” 脑子里轻轻地轰了一声,钟弥瞳光微缩,尽力掩饰着那一刻被冲击到的错愕。 他像是后悔,伸手去抚她的脸。 钟弥不高兴地蹙起眉,抬起手,她准备去抓他那只手的时候,他几乎就在一瞬间做好了心理建设,小姑娘嘛,被吓了一下,想一个人缓缓也符合她性格。 他正准备把手拿开。 可是钟弥并没有如他想象那样。 她抓住他手,却没松,只是很依恋地将自己脸颊按在他掌心里轻蹭:“所以你爷爷对你不好吗?” 很多很多年,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样喉咙暗自吞咽,却说不出话的语塞瞬间,是什么时候了。 良久,他终于出声。 “还好。” 他其实不太能分辨,所谓亲人之间怎样的相处算好,怎样算不好,共荣共辱,一池子水就算搅翻了,那些鱼还是活在里头。 他只希望少折腾,静一点。 沈弗峥对她说:“我是我们家最不像我爷爷的人。” “你的确不像坏人,你有时候给我的感觉,很像我外公,脾气好,心思细,很温和。” 他脸上风吹云动一样,涌起一些虚浮的笑,轻轻捏她的脸颊:“是吗?我很像你外公,假如我并不是那样的呢?” 钟弥没有思考,只是像被吸引一样地看着他,以本能地回答着:“我会觉得……很酷。” 她觉得这话有点幼稚,说完没看他反应,膝盖撑着车座,朝前扑抱他脖颈。 她想知道裹着他喉结,浸着他体温的羊绒衫有多软。m.ZZWTwX.COm